屋中诡秘的安静,那缓和悠长的歌曲都远去,那翻飞云袖纱衣的舞女都隐没,众人垂着头,听苏长亭坦然地将话挑明,脸上都是一阵红一阵青。
谄媚君上,又倒戈杜相,苏长亭这个人将婚姻妻子都当作仕途上的一枚两枚垫脚石,心术不正,旁门左道。这便是他近日在朝臣中的风评,只是大家明面上都不敢得罪如今炙手可热的他。
“长亭也不想辩白什么,只不过想提醒各位同僚几句。”苏长亭看着桌前三寸的地面上,笑得唇色如玉,“说我献妻谄媚陛下,岂不是在说陛下私通臣妻。说我舍妻讨好杜后,岂不是在说杜后善妒心窄且有干涉朝政之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唯有那方才冷言讥讽苏长亭的人抿着唇,铁着脸色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与苏长亭有着血海深仇一样。
视线从地面上移开,苏长亭淡然地望去对面的人,平静地说:“陛下亲治,杜相协政下的大熙国,乃是不讳之朝,官清似水,谁人敢说此等事情会发生在现下?”
“苏大人果然是好口才,寥寥几句便将我等陷入了囹圄之地,有违苏大人话的人恐怕都不用想见明日的太阳了,杜相自会一个一个收拾干净。”
说话人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李清宴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不想做官了吗?”
做官?做官的确是他平生夙愿,为得是再造海清河晏之盛世,为得是民有冤必可诉,朝有臣必为清。可如果这海清河晏其实只是海市蜃楼,他做官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在这秦楼楚馆看美丽的女子露腰裸足,还是为了和一帮不知所谓的人推杯换盏、虚情假意?
“若是这样的官,我宁可不做。”李清宴愤然起身,拂落了一桌的玉盏银碟。他离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挽留,人人都看着自己桌前的一尺三寸地,像是树一样不动不声。
等李清宴完全离开后,苏长亭端起了酒杯,微笑着饮了一口酒。那季尧见了他这么笑,才松了一口气,端起杯,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招呼着众人敬新晋礼部尚书一杯。
苏长亭却之不恭,一杯一杯的喝下,喝到最后已然面色潮红,宛如泼了红墨。
全寿扶着苏长亭进了苏府,走在路上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正苦恼是送少爷回主卧还是书房,耳畔便响起一道幽凉的声音,携着一阵浓重的酒气。
“去书房。”苏长亭拂开了全寿的手,先行朝着书房而去,行步间稳健,衣袖灌入了风,青丝飘扬,整个背影仿佛欲乘风归去,羽化登仙。
皱着眉,心疼了一会儿少爷,全寿便急忙跟了上去,他心里一阵阵地抽痛,半年来少爷的仕途可谓顺风顺水,官至礼部尚书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如今的少爷与从前比起来实在变得太多,表面上还是微笑亲和,然而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却知道,少爷的心恐怕是冰封了,就算是最烈的太阳都融不化去。
他不知道原因,只隐约猜想与少夫人的离去有关,而当初少夫人为什么无故不辞而别,就连环儿都不知道,更何况是他全寿。
进了书房后,烛灯便被挑明了,苏长亭一身的酒气却镇定地看起了公文,抽空间他唤道:“去叫环儿过来,问问书臣今日的功课都做了吗?”
“是,少爷。”全寿勾腰应答,随即退下去唤环儿。
再回来的时候,全寿不仅带来了环儿,还端进来了一杯参茶,放在苏长亭的手侧,没等他劝少爷喝些解酒,便听他家少爷头也不抬地问道:“今日书臣可有胡闹?功课可都完成了?夫子怎么说?”
“回姑爷,书臣小少爷今日很乖,没再哭了,只是课间休息的时候还是会问环儿,少夫人去哪儿了。”环儿低着头,人埋进了自己的影子里,说着话。
苏长亭手上僵了一下,当听见书臣问她去哪儿了的时候。片刻过后,他重新专注于桌上文书,平静无比地说:“知道了,明日让夫子将近日教授书臣的东西整理一下,告知我这里。”
“是,姑爷。”环儿声音很乖巧平稳,依旧低头埋首。
“下去吧。”苏长亭轻声吩咐后,环儿退出了屋中,犹自站在苏长亭身侧的全寿犹犹豫豫,不知该走还是该留,眼睛不住地瞟着桌上参茶。
苏长亭旁若无人地处理公文,漫不经心地端起手侧的杯盏,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说道:“你也退下吧。”
“是,少爷。”全寿笑了笑,见少爷还不至于冷漠到亏待自己的地步,便安心地退下了。
书房中烛灯摇曳,苏长亭一边审阅公文,一边极力思索。
岳良被囚禁城郊别院,洛修竹革职查办、遣送返乡,杜相门生季尧接手大理寺少卿,一个地方不会放两个自己人,如此看来杜相还是不放心秦遇,所以秦遇恐怕还是留不住大理寺卿的位置。
苏长亭凝了凝眉,觉得逼走李清宴似乎还不够,秦遇这里恐怕也不能久留朝中,杜相多疑猜忌,秦遇这个人又不是太善于伪装的,日子久了便要露馅,到时候便不是贬官那么简单了。
拿起笔,白宣上勾勾画画,他草拟的计划都在心中,只是有些东西时间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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