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必然知道我要来找您的,你我祖孙,还有什么需要卖关子的?”
“霄儿。”刘太后沉眉,“你就是这么来对哀家兴师问罪的?”
言霄只道:“姚之安呢?那小子在哪里,今天为什么不是他护卫薛小姐?”
玉姑姑接口:“他有别的差事要办。”
言霄冷笑,“别的差事?是啊,他要忙着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刘太后依然面色不动,承认地十分果断:“你从小就很聪明,哀家知道这瞒不过你,所以呢,你现在是要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子对你的外祖母这样大喊大叫吗?”
玉姑姑看情况不对,立刻去掩了槅扇,低声对言霄劝了一句:“少爷,娘娘也有她的苦衷,您也谅解一些吧。”
说罢走得远些,将地方留给祖孙两人。
刘太后缓了缓气,道:“霄儿,你也知道,从前那个孩子,是为了牵绊住皇帝的脚步,可是现在,局势既便,这便已经不能够了,哀家顾不得别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他是能够让你和哀家愚弄一次又一次的人吗?他不是你外祖父在世时忍气吞声的嗣子了!他如今是九五之尊!你知道,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哀家和你,都经不起一点点折腾了。无论苏家三小姐会不会进宫,能不能给你和四皇子治病,这个薛家小姐,已经成了过去的一个累赘,薛家……”
她顿了顿。
“已经结束了。”
远走的远走,去世的去世。
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薛姣,已经彻底消失。薛家,伴随着皇家的秘密,全都随风而去了。
这件事,本来就应该如此结束。
谁都不再提及。
言霄脸色有点白。
他甚至无法否认外祖母在判断大事上的准确性。
他凭着胸中一口热气,只觉得心中不甘。可是他不能断定,自己到了刘太后这个年纪,是否也会这般思量。
刘太后叹了口气,“你以为那孩子……不知情吗?”
言霄有些吃惊:“她……知道?”
知道自己会死?
刘太后点点头,“那孩子虽然经义不通,疏于教化,但是却十分聪慧懂事。谢邈手里的那个大夫,便是这孩子唯一的想望,也是她最后的心愿。”
她很通透,生于荒野的薛小姐很懂得虎狼生存之道。
她知道她没有资格同刘太后谈条件,她也没有妄想她和宋承韬两个人都能全身而退。
既然入局,便不可能毫发不伤。
她跪在这堂前,只求了这一件事。
刘太后允诺她,宋承韬必然安稳无事,离开金陵,依旧飘然江湖。
“哀家既然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做到。”
薛小姐没有问过一句刘太后的具体安排。
其实她也怕死吧,谁不怕呢,她把自己交给了刘太后,换取刘太后的承诺,庇佑宋承韬。
若是保下她,谢邈必然不可能放过宋承韬。
她果真很聪明。
言霄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觉得自己,也不外如是。
他哪里是什么皇孙贵胄,天之骄子。他也一样,受这世俗束缚,为自己的人生一步步踏着别人的肩骨。
刘太后见他这模样,话锋陡然转厉,“言霄,你这是什么样子?莫非你与她还生出些感情来不成?你父亲就是这般教你的?教得你畏首畏尾!你该知道如今是什么境况,你身上背负的难道只是哀家这个老太婆吗,你若不顶用,日后大军踏平云州,你父母亲一辈子的心血,全部毁于一旦!”
“江山易主事小,生灵涂炭事大!这些年难道哀家是非要你去争那高位吗?哀家撑着不死,尚且能牵制皇帝几分,可是哀家一死呢?依照皇帝的性子,你们父子,还有你外祖父留下的老臣心腹,你们又怎么活?朝廷内外势必血洗,而你,你拿什么脸面见我大周朝列祖列宗!”
言霄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活着不容易,尤其生于皇家。
他从五岁起就知道,哪怕他是个外姓,就凭着他是太祖皇帝唯一血脉,他就不可能过平安无虞的日子。
皇帝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的。
刘太后说着竟淌下泪来:“都是年轻时哀家没有用,不能为先帝生得一个皇子,你若有个亲舅舅,又何至于此……”
言霄无奈,“好好地怎么又哭起来?您刚才还说要多活几年,瞧瞧,这样怎么多活几年?”
刘太后捶了他两把,“混账!能不能说些好话?”
“句句都是好话。”
踏出琼华殿,看着碧澄如洗的天空,言霄叹了口气。
苏容意会怎么想他们呢?
果真是毫无血性的皇家啊。
他吩咐了身边的人,好好安葬薛小姐。
他眯了眯眼,眼中厉光闪过。
“阿寿,谢邈在做什么?”
阿寿回道:“适才有宫人回报,镇国公带着一人进了宫。”
言霄冷笑,“他倒懂得物尽其用。”
他把宋承韬带进宫来,说不定是知道他就是帮薛小姐易容改面之人,或者是,他知道宋承韬是个很厉害的大夫。
连苏容意都十分仰仗的大夫……
他有点懊丧,他可答应过要把人完完整整带出来的。
“阿寿,你说要是现在本少爷去崇安殿抢人,胜算有几分?”
阿寿无奈,“少爷的前提是金翎卫死几个人呢?”
身后站着的几个金翎卫侍卫不由自主晃了晃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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