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霜心里头一沉,小虎的纸上哪里见得半个字迹。
佐员们分作四组,从前往后走下示意众人搁笔停书。
说时迟那时快,小虎忽地提起笔来一运而下,提勾带挈,起转回旋,眼花缭乱间竟看不清他的手法。便是那前来督促的佐员也被吓了一跳,眼直直地望着他看了许久,才想起叫道:“谈公子,还请住笔!”
等他说完,小虎已然收笔于侧,那人不可思议地走过来瞧了瞧他纸上的字,虽然飞舞潦草,好歹四字已经写完。
“请诸位离席,请评判入席。”蔡尚书指挥道。
小虎如释重负地走回霏霜身旁坐下,霏霜只无奈地摇了摇头,陆家笔法虽快,也不能快到如此地步,八成是败笔之作了。心想他心力交瘁不适合多说,只倒杯茶嘱咐他好生歇息。
马虞也走到这边来坐下,逢着霏霜还是有些尴尬,只好报以一笑,也不知说什么才是。马义倒是大方得多,借机冲霏霜道歉:“霜姑娘,昨夜和舍弟多有得罪。”
“昨夜何事?”霏霜云淡风轻地道,潜台词是她已经忘了,就当没发生过。
“这么说来我们还算是知己?”马虞眼里放光。
“萍水相逢,还不至于到知己!”小虎突然插出来一句。
李逸少不明就里,出来充当和事佬:“小虎又在开玩笑了,我们当然算得知己相交。”
他精神真好,好像已经得了第一似地。其实他是真心把小虎当对手,时不时地偷偷看他几眼,见着他许久一字未落,心里头暗暗得意,于是现在有了这副充当大哥和事佬的姿态。
小虎气头未消,轻轻“哼”了一句。
霏霜不置可否,既说了不放在心上,总不至于登时翻脸。
她察觉到这马家兄弟来历不凡,与那太宰大人眼神之间多有交集。倘若所料不错,恐怕这座大靠山就是他们请来的。能够在临时把这个级别的人物请过来,他们在王都洛阳的根基实在深不可测。
更重要的是,马义这个时候来向她示好,岂非有种威胁的味道?
儒雅的袍袖底下,往往藏着一柄锋利的刀。
评判们又在场上踱走不息,蹬踏蹬踏的脚步声带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蔡尚书虽然是蔡家嫡系,书法水平却是不高,除了热衷于办会,其余一并交给这几人中为首的青衫老者。
青衫老者姓白,名松兆,有传闻是他当年曾在蔡家呆过几年,又有传闻他是皇象的同门师弟,总之经验很丰富,地位很崇高。
他自己不写字,就凭着一双慧眼发掘了不少书界英才,连带着也令自个儿名震四野。他上次来担任评判已是十七年前,那位尚书署那位足以和卫瓘并驾齐驱的索靖索大人,就是那时被发现的。
不过这一次他露出极其失望的神情:“可惜,可惜。”
众人皆吓了一跳,因为从他的表情看来,这些书作都很糟糕。
蔡尚书顶着众人尴尬的目光请教道:“依先生看来,这些书作都没有出众的?”
“倒不是这般。只是十七年前的书如此,今日的书还是如此。各家都拘着各家的路子,如此下来就算再怎么出神入化,也回不到蔡师祖那时的水准啊!”
这话算是把场上各家各族全都数落了一通,一时之间气氛更为沉闷。
白松兆当作没看见,自说自话:“倒是有几幅还算是融入了旁家的路子,我以为这是极有勇气的。头几名当给他们,以勉励各家互相来往。”
蔡尚书也不违逆他:“请先生示下。”
场上十二名参会者依着十二宫的方位排列,除去官禄宫的王羲之未到,其余各有一人,白松兆便以宫位对号入座:“兄弟宫者何人?”
马虞惊喜地起身:“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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