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几日我跟着你学棋技,依旧看不懂你的风格。你的棋风很杂,就像是你跟了至少不下十个棋艺高手学过棋。有时候,稳扎稳行;有时候,步步为营,我走一步棋,只能看到未来的三步、五步,可你却能看到未来的十步乃至更多。
我姐姐说过,棋风如人,人似棋风。可见梁大哥是个能接受新生事物之人,并非墨守成规,能懂变通,因势而宜,大抵是梁大哥的棋风。你与人对奕,也在不停地学习、吸收他人的优点……”
梁宗卿这几日相处下来,越发被沈容所吸引、折服。
在琴技上,沈容的基本功不到位,但她一旦用心学习,进度惊人。
沈容绝对是个好苗子,只是沈家将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沈容身上,完全忽视了这个嫡次女。
沈宛、崔鸣凤、罗小鸾三人打趣三大才子,“他们三人被三个小姑娘缠住,不是授琴便是授棋,偶尔还要教授书法,他们是怎么筹备诗词大会的?”
罗小鸾笑道:“我让十一妹妹问过了,十一妹妹说,周状元道‘他们男子的诗词会,不像我们贵女这边的繁琐,要做什么,安排下头得力的小厮、管事去办,办完了,只需回禀一声。’”
崔鸣凤轻叹一声,“我们几个就是劳碌命!”
什么都得亲力亲为,因是京城的大事,挑事的虽是永乐公主,可她几乎不管,只拨了几百两银子就做甩手掌柜,下头的事都交给崔鸣凤着办。
两大诗词会日渐临近,幽兰诗社的贵女也陆续前来问讯过几次,有的坐一会儿,交了社资离去,还有便留下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一时间,幽兰诗社里倒是热闹得紧。
沈容跟着梁宗卿学习琴棋,得他指点,进展神速,又因沈容原就在现代社会里学会音律、棋艺,经常是一点即通。
可沈容却央求梁宗卿道:“梁大哥,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小小的……小忙。”
“什么?”
“不要把我进展很快的事告诉任何人,我不想太吸人注意。”
“这是为何?”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不想要太高的名声,再说,琴棋技艺,可以学习,可以陶冶情操,却不能当饭吃。”
真正能成为事业的,绝非是这些琴棋技艺。人的谋生手段,还是能赚钱吃饭的本事方算真正的本事。
梁宗卿微微一笑。
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都知道出名未必是好事,而他,自六岁以神童成名以来,少了多少童年的快乐,自记事起就困在书房、私塾,又或是书院读书,但好在他的祖父卫国公却是个开明之人,对教养子孙上,又力求“因材施教”,这才给他三载自由,允他云游天下增长见识。
梁宗卿轻叹一声,“五娘,我不久后要离京。”
“离京?梁大哥去哪儿?”
“云游天下,这是我祖父少年时的梦想,我祖父身为梁家家主,不得不担负起梁家重担……”他与个小姑娘说这些,她懂么?
沈容微微一笑,“终有一日,我会离开京城,踏遍万里河山,看东岳之气势,赏草原之广阔,瞧大漠落烟,绘江南烟雨……”
梁宗卿笑道:“五娘是女子。”
她说的话,听得他热血沸腾。
他喜欢云游,不仅可以增长见识,还可以拜访各地的名士,切磋学问,行千里路读万卷书,而有些知识是书本上不能看到的。
“女子怎了,女子也可以做成许多事。”沈容故作生意地模样,“我再不理梁大哥,梁大哥居然瞧不起女子。”
梁宗卿俯身低头,小心地看着沈容,“梁大哥没瞧不起女子,更没小窥五娘。”眉眼里蓄着满满的宠溺。
沈容突地展眉一笑,“我姐姐就很好,她美丽端方,才德兼备……”
索性就直白地问吧,反正她还顶着小姑娘的身子,就算说错了,以梁宗卿这样的谦谦君子定不会与她这小姑娘计较。
梁宗卿原是含笑的脸,微微敛住了笑意:她怎会了解他呢?他最初欣赏的确实是沈宛,但那次“蹲厕”之后,他却被沈容所吸引。他心疼沈容的早熟,因为任何一个早熟孩子的背后,都有一段辛酸而坎坷的过往。
沈容的早熟,许是在她知晓母亲、哥哥被害的真相那日开始。而近来的接触让梁宗卿更加珍惜、看重沈容,沈容不仅聪慧,同时意志坚韧,行事也很沉稳,没有同龄孩子的张扬、浮燥,她有主见,更加独立,对学习知识,一双明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时常问一些连梁宗卿从来不曾想过的问题。
如果她能拥有更好的老师,一定会是闪耀的明珠。他甚至有那么片刻,希望能做她的先生。
“梁大哥,你去年初冬回京,怎么又要离开?我舍不得你。”
“我喜欢云游天下。”
三年,又三年归来时,永乐公主定然已有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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