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十岁稚龄说出这一番话,谢同君惊讶万分,但更多的却是热血澎湃,甚至有一个念头隐隐在她脑海里浮起。
桓缺曾说,谢同君为了替张淮将功折罪,不惜将他出卖给桓陵,那也就是说,张家显然也是参与了这场政变的,更重要的是,张淮是桓陵这边的人。
张家注定谋反,她嫁进了张家,肯定是避不开桓缺的。
如果今生没有谢同君里应外合,那么桓陵还胜的过桓缺吗?如果没有,他们会不会都只能成为桓缺的臣子?如果有朝一日,机缘巧合之下见到桓缺,会不会有一天悲剧重演?
可是如果桓缺没有登上帝位呢?那还会对她有威胁吗?若是张家想成为乱世英豪,她是不是能隐晦的提点他们提防桓缺,阻断桓缺当上皇帝的可能呢?
谢同君越想越觉得兴奋,甚至有种冲进去让张偕振作起来的冲动,但她此刻只敢想想而已,最终还是没有起身。
她虽然年纪不大,却因为师父的教导和指引,为人处世方面颇有分寸。以她现在和张偕的交情,符合身份的话可以说,不合身份的话万万不能说。
谋定而后动,才是上上之策。
张媗赞同的看着张琮,微微昂首,脸上带着抹淡淡的倨傲:“看到没有?这才是张家人!二哥身为读书人,又在黉学念书,怎可像凡夫俗子一般胸无大志?”
张偕收拾着食盒站起身来,容色淡淡的看着他们二人,轻叹一声,低声问:“若如此,家中老幼妇孺及族人又该如何?”
谢同君一怔,忽然觉得有些惭愧。
古往今来,多少谋逆犯上的人不得善终?一旦谋逆失败,不仅自己身首异处,更会连累亲人尸骨无存。诛九族,从来都不是唬人的!不仅失败了下场惨不忍睹,可难道成功就不需要付出代价吗?一将功成万骨枯,即便全了心中宏志,到那时候,难道真能保所有亲人安然无虞吗?
前世的时候,她只听桓缺提到了张淮,谁知道那个时候张偕和张家众人是否在世?为建功立业不顾一切,真的值得吗?
在所有人都只想着自己一身荣耀的时候,只有他想守护家人一方平静,跟他比起来,他们是否太过自私了?
听到门里的动静,谢同君赶紧站起身来,在张偕出门之前飞快的奔回房间,然而躺到床上之后,却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了。
张偕落她两步回到房间,谢同君看到烛光,吓的赶忙闭上了眼睛。
“夫人也睡不着么?”张偕把一切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
谢同君大惊失色地看着他,生怕被他发现自己跟踪过他:“你怎么知道?”
张偕面上浮现一抹淡淡的惊讶之色,佯作无辜的反问:“原来夫人真的没睡着?我方才只是猜的。”
“你!”谢同君恼怒的等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偕微微笑着挑眉看她:“我如何?”
谢同君“唰”一下将被子蒙上头,眼不见心不烦。
张偕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忽然开口道:“明日便要归宁,到那时夫人便可看见伯梁了。”
谢同君心一颤,猛地回过头来:“归宁?”
张偕含笑看着她,试探道:“想必伯梁也甚是想念夫人。”
谢同君不知道如何作答,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惊慌。原主是什么样的人,谢家人再清楚不过了,到那时她会不会被一举揭穿?
张偕看她面色有异,继续道:“夫人在想什么呢?莫非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我怕大哥还生我的气,要不我们不回去了吧?”谢同君稳住心绪,期待的看着他。
张偕就着月光把她脸上的惶惑不安看的一清二楚,更加确定她身份有异。连他都能看出异常,只怕精明如谢歆也必定会发现种种疑点。张偕闭上眼睛,不知谢歆会如何应对。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谢同君探头一看,却发现张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月光从纱窗上映照过来,打在他总是带着浅笑的面孔上,谢同君本想偷偷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通气,却无意间瞥见他嘴角虽带笑,但其实眉尖若蹙。
他真的像他平时看起来那般总是温柔爱笑,似是不识愁是啥滋味吗?还是说他生性内敛,不喜将所有的喜怒哀乐统统表现在脸上,而将所有的情绪都默默掩在心里呢?
他是在为今晚和张媗姐弟的交谈而黯然伤神?还是为得不到兄长的音讯而担心?这个家里,有人知道他心底的忧虑吗?
谢同君心底突然升起一种难言的孤寂感觉,看着从窗纱外透进来的惨淡月影,莫名的想起了那年师傅故去,独自忍受悲痛,毅然独行上路的自己。
她半爬起身,咬紧了自己嘴唇,然后悄悄的靠近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按在他眉心上,徐徐展平……
张偕眉头一动,稍稍侧了侧身,柔和的面庞险些擦上她的脸,谢同君吓的心脏狂跳不止,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好半晌没见动静,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悄悄往床榻里侧挪了挪。
张偕静静睁开眼睛,一双眸子亮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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