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平这个外省人一来就碰了不少钉子,他从大学这个象牙塔出来之后,只在市政府做了五六年的秘书工作,基层的实战经验并不足,做人原则性又强,不免又拘谨了些。
他刚到任时,先是受到了前几任初来乍到的“套路”,先是工商界代表的“热烈欢迎”,好吃好喝招待了好几天。林锦平本来不喜欢这些应酬场面,但推不过盛情难却,他酒量一般,却一连着喝醉了好几场,喝的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后来,他们干脆出动了“小姐”,想要好好“招待”林锦平。江北县受江州影响,风气已经十分开放,林锦平丧妻不久,根本没有那份心思,但他不是柳下惠,也很难坐怀不乱。看着一对对明晃晃的胸脯和大腿在眼前晃,他也难免心猿意马,好在几次碰到这种场面,他都守住了底线。后来,他干脆就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和这些商人们保持距离。见面三分情,这一见的少了,两边沟通起来就有了间隙。
到任的第二年,江州接连出了好几起大宗的制假案件,都被顺藤摸瓜的找到了江北县,一下子江北县成了上头的重点整治对象。林锦平的前个几任在任时都蒙混过关,到了他这儿的打假的任务却突然重了起来。他是学经济学出身,知道资本积累的初期难免有灰色收入,就连时下最蒸蒸日上的日本企业很多最初也是靠制假冒伪劣发的家,况且这几个大厂支撑了当地的经济,他内心深处也不愿意把这些厂子一网打尽——
可上面政策紧、压力大,他也知道这样长久拖下去不是办法,本想好言相劝几家制假大户“金盆洗手”“转型升级”,可每次一见面不是被人家灌倒,就是被这些老油条灌mí_hún汤忽悠过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杀鸡给猴看,于是联合工商部门捣毁了一个工厂。没想到这么一打下去,一个大厂外加好几个小厂接连倒闭,一下子上千人失业。
一时间,江北县的本地居民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人人都对这个外来的县长怨声载道,闹得民怨沸腾。这些声音渐渐到了上面,上面的人似乎忘了一开始下压的压力,又点名道姓的批评了他好几次。
没过多久,捣毁的几个厂子又另起炉灶、死灰复燃,几个制假大户对他更是阳奉阴违,他也无奈只能听之任之了……
这个年代,国家的许多政策都还是混乱和矛盾的,基层的领导办起事来常常无所适从。林锦平这么摸爬滚打了两年,官场生涯与他想象中南辕北辙,除去无法施展的抱负,更多的是人在江湖的无奈。他孤身一人在江北县安家,家中连个诉苦的亲人都没有,越发觉得过得郁郁不得志。
86年春节,他回宁城省亲,专程拜访了宁城的老领导王市长,面对这个老领导,他谈了很多工作的想法,更多的还是报喜不报忧。王市长是老江湖了,敏感的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许多无奈,他对林锦平一直很欣赏,就说宁城市的经济局局长一年内可能会有空缺,可以帮他推荐一下。
林锦平这个江北县的县长本来就是代理的,宁城毕竟是他的家乡,又以国有企业为主,环境毕竟简单些,没有难搞的当地势力,如果回来还方便他照顾一家老小,于是林锦平连感激带感动的欣然同意了。
87年没过多久,林锦平终于如愿的从江北县调任回宁城,任经济局局长,两年的时间过去,他不到三十岁已经做过一县之长,又即将就任高职。按说可以说是“衣锦还乡”了,可只有他知道,自己在过去的几年怎样经历了怎样的不如意——家中丧妻、官场受挫,这是他这个天之骄子过去三十一年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间。
重新回到熟悉的宁城,他期盼着自己可以重头再来,虽然曾经受过挫折,他依然对自己的仕途充满信心。
一回到宁城,他打算从里到外好好改造一番。先是在母亲的建议下重新粉刷了房子——一扫霉运,又扔掉了这些年积攒的十几件已经旧的发黄、磨破边的旧衣服。所谓“新年新气象”,新官上任要有一个新面貌。
这天,牵着儿子林冉的小手,他来到宁城最繁华的解放路,想买几件新衣裳。
还没走到商场,一间叫“月珍服装店”的店面进入林锦平的眼帘,又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带着好奇心,他走了进去。
“先生,想买什么衣服?”一个穿着黑色女士西服套装的小姑娘接待他。
“你们这个店是什么时候开的,以前没见过呀!”林锦平问。
“有一两年啦,现在可是宁城最火的服装店,有谁不知道啊!先生,您这几年不在宁城吧。”
“唔……好几年没回来了。”
☆、第20章 重逢(二)
林锦平说:“唔……好几年没回来了。”。
他环顾了一圈,见店里客人不少。这里有一百五六十个平方,白色乳胶漆墙面,一整面玻璃橱窗对着街景,玻璃擦得很亮,店内阳光充裕,窗明几净,玻璃橱窗旁立着三个塑料人形模特,展示着最新款的男女式时装。店内立着几排长长的挂衣架,挂着应季的各种款式的新款服装。店内,一个精致的玻璃柜里展示着皮带、钱包等精品配饰。柜台上摆着一个精致的蓝色花瓶,里面插着一大束狐尾百合,店内花香四溢,店内一角还立着一台仿古的大喇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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