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子时,时至今日,整整十年里,我每次软弱地哭泣,都是为了你。
顾繁朵六神无主地走在回玉兰东苑的路上,因为在这个城市,她无处栖身,只有这一间寒子时划到她名下的单身公寓。
然而,如果她回头,就会看到刚刚那个在花房里呆坐了许久的男子,静静地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十来米的距离。
顾繁朵在大太阳底下,不停地走,不停地走,脚步越来越虚浮,整个人开始冒冷汗……在倒下那一刻,她想,就这样死掉,也挺好的。
刚刚大病一场,还未痊愈的顾繁朵晕倒了,在她的身子骤然往地面栽去时,后面的寒子时像百米冲刺的运动员奔了过去,抱住脸朝着地面栽去的顾繁朵。
他就知道,她还病着,怎么能安全回到玉兰东苑……幸好,幸好,他犯贱地追过来了。
然而,同样体力不支的寒子时因为急促的奔跑,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稳住顾繁朵后,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席卷了他,腿发软,单膝跪在地上……稳了好一会儿,这才恢复了些力气。
寒子时不断沁出细汗的脸苍白如纸,咬紧牙关像抱孩子似的将顾繁朵搂在身前,让她的一双手臂绕着自己脖子,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臀部位,另一只手则拎起行李箱,身形狼狈地将晕倒的顾繁朵送回了玉兰东苑。
寒子时将顾繁朵放到床上,湿了一条毛巾给她擦了擦脸、脖子、手腕,降了温后……犹豫了下,并没有去为她清理汗湿的身体,换下睡裙。
既然放手了,他就不该再这样肆无忌惮下去了。
寒子时将行李箱提到了房间,掩上了门,留了一条门缝。他站在门外,等了一些时候,听见屋子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知道顾繁朵醒了。
顾繁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门口摆放着一直蓝色行李箱。若非床头顶的灯罩上印着在水草间嬉戏的小鱼儿,而非玉兰西苑那种华贵的枝形吊灯,顾繁朵都要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几个小时之前,她还在寒子时那儿。
寒子时听着卧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了。
当寒子时关上公寓的门,顾繁朵关掉了花洒,身上还穿着寒子时早前递给她的白色裙子,快步走了出来。
顾繁朵坐在沙发上,捧着脸大哭。她知道了,自己没有暴尸街头,是寒子时送她回来的。
然而,他何必呢?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所以,她明明知道寒子时就站在卧室外面,他们却没有打照面的理由了。
于是,她打开花洒,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给他离去的时间。
从今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理由了。
顾繁朵打开衣柜,刚要拿起一条纯棉连衣睡裙时,目光滑过被她悄悄藏在最里面的一件风衣。
那是一款黑色羊羔皮双排扣经典基础款男士风衣,那是她06年夏天在一家专柜买的。
那天是寒子时的十八周岁生日,顾繁朵是从那位班花姑娘口中听到的,便记住了。
于是,顾繁朵得知寒子时第二天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面试,担心他会穿着洗旧的衣裳去,便机灵地送了他一件白衬衣作为生日礼物。
寒子时却不知道,在他送顾繁朵上了公交车后,她在下一站跳了下来,折了回去,悄悄地将自己一进店就相中的这件风衣买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繁朵始终没有把这件风衣送给它的主人,她也始终记得打折后还花了她八千多块大洋,毕竟这是她攒了好多年的压岁钱呢……满满都是她对一个男孩子的阔绰的疼惜呐!
当顾繁朵从导购小姐手里接过印着logo的衣袋子,她的心里满是纯然的欢喜。
十六岁的顾繁朵想,这买衣服跟谈恋爱是一个道理,都需要那么点一见钟情的,那么点无法解释的怦然心动。
顾繁朵相信寒子时穿这件风衣一定会很好看,简约利落的经典剪裁,他一定也会喜欢的。只是她也知道,寒子时一定不会接受这么贵的衣裳,因为让他接受那件衬衫,已经很勉强他了。
顾繁朵叹了口气,心想:未来几年,这件风衣注定要跟她相依相伴了。只是她没想到,这一伴就是将近十年。而她再也没有送出去的机会了,虽然寒子时的书房里摆满了她这些年做的手工品,但是这件风衣,他永远都不需要了。
如今的寒子时哪里看得上几千块的衣裳。
顾繁朵将罩在风衣上的一层塑料膜撕掉,凑过去闻了闻经年之后,衣服散发的好闻的霉香味儿,就像远去的爱情,她的眼眶再次泛红。
她抱着这件崭新如旧的风衣走到门口的垃圾桶前,狠狠地将它丢了进去,返身折回床上,闷头大睡。
睡到半夜,大汗淋漓地醒来。
顾繁朵坐起身,窗外清透的月光泻了一室的银辉。辉光里,她下意识往门口去看,到底下了床,将风衣捡了回去,拍掉上面的灰尘,懈怠地丢到了衣柜最下层的小角落里。
顾繁朵醒了,就再没有睡意,从凌晨三点枯坐到凌晨六点,直到手机响了好几遍,她才回过神来,告诉电话那头的郝繁花,她没事儿,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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