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钺眸中有掩饰不住的忐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托住了太夫人的胳膊:“祖母,爹下了诏狱了!”
“什么?”太夫人大惊失色,面白如纸,却强撑着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夫人一生只生了一子一女,女儿已然病故,可以说,陈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平阳侯陈雍身上。
听到这个消息,她焉能不心神俱痛!
陈文钺的声音也绷得非常紧,他顿了顿方道:“有御史弹劾爹四年前在福建平定反贼邓三茂时杀良冒功,说爹杀反贼六千,招抚九千乃是虚报,所杀反贼里面,有一半都是良民。”
太夫人的手倏然收紧,死死地抓着陈文钺的胳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吗?”
“祖母!”陈文钺脸色发黄,嘴唇干枯,眼底一片乌青,他沉声道:“真假尚且不知,皇上却大发雷霆,当场就下旨将父亲关押起来,说令锦衣卫彻查。”
太夫人身子晃了晃,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纪清漪站在她的身后,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
原来是打死一个御史,舅舅受了刑杖被捋了爵位。现在是杀良冒功,还杀了三千人,这是欺君的大罪,比打死御史要严重的多。
纪清漪手脚冰凉,木木地看着太夫人:“外祖母,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别急,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太夫人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迷茫。
四年前的事情,这要如何查起?
这事情发生在福建,锦衣卫一来一回又要多长的时间!
谁能保证这段时候平阳侯在诏狱里会不会受苦?锦衣卫严刑拷打逼问人的手段那是人尽皆知的。
四年前她与陈雍就生了嫌隙了,外面的事情陈雍也没有对她说过,如果这事情仅仅是诬告那还好说,可万一不是诬告呢?
万一平阳侯为了军功真的做下了这种糊涂事呢?
当初平阳侯年轻气盛,不顾众人阻拦,执意斩杀付贵妃的胞弟,付贵妃受此刺激动了胎气,虽然后来付贵妃小产是她不小心从台阶上滚落,皇帝依然迁怒了平阳侯。
毕竟当时皇帝就太子一个孩儿,又尚且年幼能不能养大都是未知数,付贵妃腹中的胎儿就变得格外的重要。
出了这种事情,皇帝能不生气吗?
平阳侯打了胜仗,人还未到家,就被人弹劾贪墨粮饷,直接从半路被带回京城,连家门都没进,就下了诏狱。
待他从诏狱中出来,平阳侯府早已翻天覆地。
他的职位被捋,只得了个闲散的差事。更可怕的是,他的结发妻子林曼皎中毒而死,南康郡主与公鸡拜堂,成为了他的继室。
从那之后,他从器宇轩昂的青年俊彦,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内敛阴沉的失意之人。
当时他才二十多岁,苦苦熬到了十来年,直到四年前才迎来转机。
福建沙县邓三茂起兵造反自称闽王,当时的右军都督府都督刘英率兵前去平叛,历时一年无果。损兵折将不说,反丢了光泽县、安溪县、德化县三个城池。
皇帝狠狠训斥了刘英,在内阁的建议下启用平阳侯陈雍为征南大将军,贬刘英为参将,戴罪立功。
三个月后,平阳侯杀贼六千,招抚九千,生擒邓三茂等主要反贼三十六人进行,于午门献俘。
这一役大捷,终于让皇帝消了怒气,任命平阳侯为兵部尚书,陈家至此才算喘过气来。
所以,陈雍为了军功,做下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太夫人脸色白得吓人,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外祖母。”纪清漪看着非常的担心。
太夫人把手一抬,陈文钺就迎上去握着太夫人的手,太夫人看着陈文钺眼光里都是慈爱与自责:“文钺,祖母对不住你,耽误了你的婚事。”
“祖母。”陈文钺赶紧跪在她的面前,红了眼圈:“是我自己不想那么早娶亲,怕自己没本事护住人家,与其让人家在郡主手底下受苦,不如等我自己有出息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再娶亲。祖母一直纵容着我,我都知道,这些年若不是祖母护着我,我恐怕早就……”
南康郡主再不济也是皇家郡主,陈雍是个男人于内宅方面管的很有限,陈文钺一直在太夫人的羽翼之下。
这两年南康郡主屡屡作死,帝后对她都厌恶极了,太夫人才敢给陈文钺提亲。
而陈文钺从小丧母,一直与姑姑陈宛、祖母太夫人住在一起,直到九岁才搬到外院。
这世上,他最亲近之人不是父亲陈雍,而是祖母太夫人。
对于婚事他没有什么看法,他相信太夫人一定会给他挑一个适合的妻子。他一定会尊敬她,爱护她,做一个好丈夫,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她,更不会让她像他母亲那样不明不白含冤而死。
“乖孙呐!”太夫人见他如此懂事,忍不住落下了眼泪:“等此事过去,祖母必给你选一个名门淑媛。”
陈文钺到底是个男子,笨拙地用袖子给太夫人擦眼泪。
纪清漪站在后面也觉得心酸。
从前她总觉得外祖母冷冰冰的,对谁都是利用,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外祖母最最看重的便是钺表哥,不是利用,而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太夫人到底老而弥坚,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你在宫里当值一夜一天也该累了,先回去休息。清漪,你也回去,好好安抚清泰,还有下人也要好好约束,等用过晚饭,你们再到我这里来,我有事情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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