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鲁七娘子一把扯下斗笠,娇艳的容颜上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
“因为我带着乔生,不用担心死得快;也因为在你和这七幅画之中,我想那位大东家会更在乎后者。”看鲁七娘子变了脸,夏苏依旧语气轻轻悠悠,“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
鲁七娘子冷哼,“这算挑拨离间?”她没注意,本来由瘸子背得筐,何时到了乔生的肩上,而且瘸子也不知哪儿去了。
“不是。”夏苏简短答过,与乔生上楼。
鲁七娘子咬牙恨声,“你会死得很难看。”
夏苏顿足回头,一抹好笑,“难道我带着你,能死得好看点么?”
乔生可没夏苏的软声和气,冲鲁七娘子嘿嘿一扯嘴角,“刚才拿你当肉盾,也是够沉手的,这会儿你派不上用场了,赶紧有多远滚多远。要是再叫我们撞见,可就没这么好命了。”
鲁七娘子没忘自己挨了夏苏几棍子,又被乔生这般瞧不起,满眼仇意,“小贱人可别得意,记住我的话,谁也不能在我们大东家手里讨得了好,尤其像你这种自以为聪明的女人。等你倒了霉,我一定会从你身上讨回那几棍子的债,一根整骨都不会留给你。”
乔生双眉一竖,火大要去拎鲁七娘子的衣脖子,却被夏苏挡住。
“我等着。”她那懒得说话的调调,并不在意会引起对方更大的愤怒,“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敲断你的每根骨头,再上楼去。”
鲁七娘子眼神恨不得吃人,转身扶住栏杆,走下楼去。
夏苏看了看不远处窗下的人,略一点头,就见那人自窗边隐去,她也再不犹豫,往楼上走。
对方既是悍盗强匪,她就没有光明正大行事的打算——
鲁七娘子,是放不得的。
只有一道门,叫到号的人纷纷插到夏苏前面,她也不跟着挤,就走在最后一个。一切看似的偶然都不是偶然。她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想要把她留在最后一个,她就没必要奋力冲杀最前沿。
果不其然,等那些人都进去了,门口突然摆出一张桌子,桌后立了一位中年人,与两名目光炯炯的年轻仆从。
“方掌柜,久仰。”
同走一条道,有正,亦有邪,博大精深,容纳各种人心各种品性。
这条道,叫匠道,有天赋,有勤奋,都能走,走不下去就会消失,走到终点,就是千古名匠。
名匠,奸有之,善有之,恶有之,德有之。
不管夏苏承认不承认都好,眼前就是同道相会,同道切磋,不以良心论断,全看她背篓里的画是真是伪。凭得是技艺,拼得是眼力,无关善恶,由实力论胜负。
“夏姑娘,久仰。”单看外表,方掌柜具有文儒之气,“今日新规矩颇多,对不住啊。”
乔生可不客气,低咒一声,“切,坏人也不尽长着坏人脸,这位瞧着人模狗样的。”
年轻仆从双双咄道,“嘴巴放干净点。”
乔生拍胸膛,瞪大眼珠子,“怎么?!难道你们干得事还光彩吗?杀人,贩人,偷人,什么没干过?真是笑话了,这世道再不好,还能把邪事说成正义不成?要不要夸你们?!”
“乔生。”夏苏轻声轻气,“一事归一事,我想方掌柜和这两位只是负责验货的人,其他同伙是杀人,还是抢劫,他们大概不会过问。毕竟,银子就是银子,不会写着脏字贪字。”
对面三人同时脸色不好看,还是方掌柜老道些,神情恢复得很快,“夏姑娘说得对,世道艰难,能自食其力就不错了。而我想夏姑娘这会儿最耗不起的是时间,还是赶紧进入正题得好。”
夏苏一摊手掌,乔生就将一只画匣子放上,她即刻取出画轴,与乔生合力展开,“请鉴。”
方掌柜有些为难,“夏姑娘,画在你们手里,这样如何鉴哪?”
夏苏的笑很淡很定,“方掌柜真是说笑了,画到你们手里倒是容易鉴,我还拿得回来么?”
方掌柜一拢胡髯,“夏姑娘,若我保证还给你……”
夏苏摇摇头,“我不能信。”她是让人骗大的,“方掌柜该清楚,你说这句不能鉴,已是在诓我。要不要你拿一幅画来,我站开三尺,鉴给你瞧瞧?”
方掌柜目光微冷,垂眸掩去,“看来,我们都小看夏姑娘了。一直只知你懂画,不知你如此懂画,骗不过你呢。”
“好说。”夏苏挑眉,“你想边鉴边拿去也可以,每两幅放一人出来吧。”
方掌柜笑了笑,脸上却有些阴沉,“哦?夏姑娘不想进去再谈交易么?”
夏苏笑得比方掌柜明亮,“方掌柜岂止是小看我,根本当我不懂事的女娃娃了吧?我要是进去,真就成了有去无回。”这时,里面除了赵青河三人,应该全是对方的人。
“乔生啊,准备了。”
乔生欸一声,掏出火折子来,从篓里随便夹一个匣子,拿火对着。
“方掌柜到底验不验?不验就算了,我救不了人,你们也拿不着画,十万两银子,不对,过几年,这批画的价值肯定高出两倍不止。方掌柜是行家,应该知道我并非说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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