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礼部尚书,凤君心腹。但心底,还是有一丝余地,留给当初那个容宛。或者说,她们绝对不去设想,曾经那个她们寄予厚望的学生,是如何辜负她们,成为了凤君的爪牙。当真与容宛为敌,无疑对现在局势是雪上加霜。
虽费了近一个时辰,但总算将今年报考的学子召了过来。乌泱泱一片,人挤人,一眼望去全是一片脑袋。容宛的命令,来得突然,甚至有些荒唐。国子监里,大多都是一心为民的,常年浸在圣贤书中的读书人,他们也不想见到十年寒窗苦读的书生,因为容宛突然的命令,迟到而错失考试机会,让国家失去一个人才。便也自发地派人去寻。有些书生,明显是匆忙而来,着着便服,来不及换。有些手上还沾了墨迹。
也是运气使然,有些今日聚集以文会友的书生,那定是仪表端正。若是正好在家埋头苦读的书生,那就要惨上许多。穿戴不齐,匆匆忙忙。那给这个新任礼部尚书的第一印象,就要差了许多。众人向前方望去,看着那个瘦弱纤柔的白皙年轻女子。只见她面容风清朗月,右手绑着绷带。
坊间传闻,新任礼部尚书,就是用那一只断手,换来了从一品官职。
这里也不乏一些古板书生,心中对于凤君篡位,那心中定是不满的。但无论满不满,初衷不变,平步青云。只有这样,才能在朝堂赢得一席之地。若当真心有陛下,此时能做的,也便是隐忍。不然,谋不得一官半职,即使心有鸿鹄之志,又和街坊愚夫有什么差别?于是在这里的每一位举人,都是希望给容宛留个好印象。事实上,容宛的名声,绝大部分人都听过,甚至一度崇拜她。才华无人及,三元及第,除了她长得不英武,也不会武之外,她符合一切完美女人的标准。长得太阴柔娇弱了,比男子还漂亮。
容宛瞧着这乌泱泱一片人,换了个坐姿,比刚刚的坐姿还要不羁。背倚靠在后面,眉头微微皱着。
容宛的一举一动,有上千双眼睛看着。其中,付祭酒也瞧了一眼容宛。又转过头瞧着那一大片学子。容宛是凤君新任礼部尚书,此番她前来,意思不言而喻,要挑选凤君的人。
朝堂新鲜血液,凤君的人和陛下的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付祭酒叹了一口气,忽地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真的老了。朝堂变换,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诸多无奈,付祭酒此时才清醒认识到,史书中朝代更替,对于老臣,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她只希望,不要牵扯百姓。这一点底线,付祭酒望向了容宛。无论她是否想保容家,被迫走了这一步。付祭酒都希望,容宛即使大权在握,风云变幻,仍能不忘初心。以民为本。
所有人都知道,容宛此来此举,是在选出陛下的人,剔除。确保朝堂新鲜血液,核心位置,全部是凤君的人。只是不知道,她容宛如何分辨。即使国子监中一些贵胄女子,明确是凤君的人,那也只不过是会试通过名额的十之一二。
容宛望着前面的学子,整个殿内静悄悄的。人一直排到了外面,望不见尽头。
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新任礼部尚书容宛的第一把火,便震惊了所有人。甚至引得付祭酒拍案而起,怒骂容宛“混账”。容宛曾是付祭酒的得意门生,能让付祭酒气愤至此的,也的确是容宛的荒唐。
她让参考的举人,一个个依次排着队上前,转个圈。然后容宛像是鉴赏某个物件似的,入了她的眼,便过。不入,便取消今年参加资格。可是,引起愤怒的是,容宛的选取标准。仪容不整为理由,已经够荒唐的了,容宛只是敲了敲手指,随意瞧一眼,随口而又淡漠道:“太高了。
下一个。”
“太黑了。下一个。”
“太矮了。下一个。”
人的高矮胖瘦都能成为被拒的理由,也太过儿戏,太荒唐了。付祭酒气得站起身,一拍桌子。她对容宛太失望了,怎能拿国家大事儿戏!
容宛沉默地看着付祭酒愤怒而去的背影,又望了一眼剩下的人,默了一会,道:“继续。”
就这样,参考的人,被容宛随随意意,人数少了两层。一开始众人以为,新礼部尚书是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慧眼。后来越看越明白,她根本就是在随意剔人。
科举之事,事关国体。怎可儿戏。
此事,也自是传到了帝薇耳中。
隐于木柱背面的夏欢,古朴青铜面具半揭。帝薇眺望着湖光春色,波光粼粼,杨柳微拂。
容宛断臂接任礼部尚书之位。气得容老丞相家门吐血之事,也自是第一时间传到了帝薇耳中。容老丞相忠心耿耿,不容有疑。而至于容宛......帝薇冷笑。
做得太刻意了。以为旁人看不出她容宛意欲保护容家吗?容家三朝赤心,要说服她们投向凤君,无异于痴人说梦。宁可身死而不屈。想必容宛也自是知晓这一点。公然与容家决裂,这样凤君那里,自是可以保全容家。而她这里,与容宛决裂的容家,依然还是那个效忠她的容家。
好一个周全的想法。帝薇的手,捏着栏杆,细碎木屑粉末纷扬。帝薇的怒火,不在于容宛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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