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世一注意到他,俯身进副驾驶将烟碾灭。待他再挺直脊梁骨时,苏穆煜离他不过两三步的距离。
是很久没见了,两人视线一相逢,均从彼此眼神里琢磨出了点想念的味道——但也不是寻常想念,平时苏穆煜背地里将展世一骂成大j,i,an大恶之人,没什么缠绵难分的友情兄弟情。
纯粹是对这岁月流逝的感慨。
苏穆煜一时五味杂陈,埋汰的话在舌尖兜了几圈儿,稳稳地咽了回去。一两年不见,展世一也变了许多。再不是当年找上他时,风风火火又不近人情的木奉槌了。
展世一帮他把行李放在后备箱,两人居然谁也没说话。
苏穆煜干脆就着这点时间,让思绪神游八极,面见了一回耶稣如来。
很久很久之前,这几个字听起来老套,但每当人们从嘴巴里吐出时,又格外意味深长。十七八岁的苏穆煜被展世一堵在家门口,一脸凶神恶煞的衰相还以为是来找茬的。
展世一的话不多,硬邦邦的表情真无法解读为:寻找组员。
苏穆煜淡漠疏离地看着他,不断低头看表,很不耐烦。年轻的时候谁都容易眼高于顶,特别是苏老板这样的青年才俊,古玩圈新贵。
苏穆煜不拿展世一当回事,只觉得这人好烦好烦,怎么还不让开。
直到展世一从兜里掏出一枚帝王绿扳指——“见利思迁”的苏老板人模狗样儿展颜一笑:“这位同志,打哪儿来,到哪儿去?我见这扳指成色上佳,雕工j-i,ng湛,你可有……”
“你是我要找的人。”
展世一言简意赅,不打算废话。
这可他妈算什么事?
几个意思?
苏穆煜在那年头还没修炼出圆滑的处事方式,也没成为察言观色的人j-i,ng,脱口而出:“你木奉槌?”
展世一:“……”
两人安静如j-i地对视片刻,苏穆煜终于察觉出一点不对劲。他试图挽回道:“咳,你是有什么事么?”
他原本没往歪路上想,可好歹他年芳十八,正值挥洒荷尔蒙的年纪。每次登门给别人掌眼,好事的贵妇人老太太总爱把自家待嫁的闺中小姐推给他。
一个个都还是没轻没重的孩子,着急谈什么恋爱?
苏穆煜自个儿四平八稳,但内心还是忍不住小得意。他对自己的魅力是明白的,却从来没开过那方面的窍。所以,此时展世一拿着枚戒指,姑且算戒指一种,站在他面前一本正经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感觉就怪怪的。很奇怪。
那时苏穆煜没想过谈恋爱,更没想过与男的谈恋爱。
他狐疑地顺着举在他面前的扳指往前看,透过神秘莫测诱惑人心的绿意,他瞧见了那双令人过目不忘的灰色眼睛。
苏穆煜眨眨眼。
——真的是灰色。
展世一整个人如浸泡在零下百度的液氮之中,冰凉凉地冒着丝丝冷气。以至于总令人忽略他雕塑般的五官。
饶是苏穆煜见多识广,还是在心里默赞一句:真,帅。
后来的事几乎顺理成章,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做任务,一年到头往公义阁跑,成天与古玩为伍,为了任务去结识更多权贵之人。
苏穆煜倒是没有挣扎,好像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也不错。不至于每天无所事事,只不过展世一这大型灵长类动物,脑子跟别人不一样,相处起来十分麻烦。
别的少年人还在满脑子泡妞叛逆不读书时,苏穆煜已经开始承担不该属于他,却又必须属于他的义务了。这好比有一双从天而降的手,提着他的肩膀,猛然将他十八岁的脊梁,往上硬生生拔了几寸。
对于展世一,苏穆煜在情感上总是复杂又莫辩的。
然后一晃眼,过了这么多年——
人都长大了,心思也成熟了,办事也稳了许多,两人不会再为芝麻小事拍桌子瞪眼。几乎展世一安排什么,苏穆煜就接受。再委屈不过,再愤怒不过,也只是拿展世一的组员出气,后来遇上了那群倒霉催的乌鸦。
变相来说,苏穆煜对展世一挺纵容的。
至少在连鸣出现之前,他还没有对谁这般百依百顺——虽说都是为了任务。
苏穆煜再把思绪调转回来时,两人坐在车上已开出去好远。展世一的车载音乐永远放着交响乐,从约翰施特劳斯到柴可夫斯基,从贝多芬到莫扎特,他应该能听上百年。
据说,展世一早年的梦想,是当一位钢琴出色的指挥家。
苏穆煜觉得他扯淡,展世一这种八百年不会笑,一千年没有表情波动的人,会把乐团吓到走音吧。
不过长大后的苏老板再也没有笑过他,谁曾经没几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开车呢,别听贝多芬了吧。”这么沉默下去不是事儿,苏穆煜尽量找话题,“换首莫扎特,你不动手我动手了。”
展世一用余光斜他一眼:“你怎么还是喜欢听多彩明丽的曲子,粉红少女心?”
苏穆煜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他怎么会被如此虚妄的“伤春悲秋”给弄糊涂了。自个儿长明白了,展世一也变多了。人家现在一张毒嘴,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开始埋汰人了——可见还是当年话少一点比较好。
苏穆煜缩回手:“你怎么还没被人给打死。”
展世一:“他们不敢。”
……
苏穆煜觉得跟他很没话聊,在宽敞的副驾驶上如坐针毡,就差抓耳挠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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