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男孩扯了扯金铃的衣服,道,“姐姐能不能看看我娘亲?”
金铃不懂医术,却也架不住这个小孩的哀求,于是跟伏城说了一声,跟着小孩走了。
小孩带着她走了很久,七拐八拐的终于在一间屋子前停下来,这里黑乎乎的,到处都是蜘蛛网,金铃问道:“你娘亲呢?”
她话刚问完,那小男孩竟然一把扯下她腰上的荷包。
金铃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反手拎住小男孩的后衣领子,反扭着他的胳膊。
小男孩哪里料到这看着天真无邪的少女竟然是个不好惹的,他看金铃穿的好又是从大马车下来的,心想着他不过是个大户人家未出过门的小姐,善心无处安放的人最好骗。当下小男孩疼的呲牙咧嘴,道:“我错了,我错了。”
金铃皱着眉,手下力道不减,道:“我看你是个小孩子才要帮你,你干什么骗我?”
小男孩却朝着金铃咧嘴一笑,道:“这个世道最不能信的就是小孩。”
吃不上饭的时候,只要给粒米就愿意下跪磕头,什么礼义廉耻都是过往云烟,只要能活下去,干点什么都行。
金铃一愣,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她松了手,道:“荷包你拿着吧,不用还了。”
一个帝国的衰败看百姓就能看出来,如今已经落得这幅样子,京都那边已经烂到根了。
伏城看着这样的场景才意识到柳青青的不易来,难民早就逃到了白麓城,他去过柳青青的义庄还帮过几次忙。但伏城忙于自己的私事竟然只守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他不是没看见过,而是选择忽视了。伏城心想和柳青青相比,自己的格局真的太小。
伏城转身看周衡,他冷冷的一张脸一直绷着,他应当是难受的,周衡从小接受着帝王的教育,要仁义要爱百姓,但慢慢的就卷进了权力的斗争,连帝国之根本都忘了。
周衡面对这样的场景一言不发,他也不施以援手,他知道眼前的人是救也救不完的,他必须立即回到京都去。
金铃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看多了话本里的江湖故事,那些正义的侠女是不是也只能像她这样没用?
一行人继续走,临近肃州府的时候情况好了很多。肃州府外挤满了难民,城门紧闭,肃州府容不下这么多人,一下子全放进去是要出大乱子的,好在每天会有人来施粥。
听说粥铺是镇北大将军李肖窈设的,她放下前线暂时回来住了几日,顺便理了理城中事物。但人们不买账,里面的人生怕外面的难民进去了,外面的人痛骂当地官员不通人情。李肖窈此举只是缓和之计,两边不讨好。
守城们的士兵好像一早就知道周衡一行人要来,看到他们之后就直接开城门放行了,放行的时候还有些混乱,一群难民争相恐后的往里挤,最后又被士兵轰出去,只是进个城门,一行人折腾了半天。四面八方的手伸过来,你说不清他们是想要点东西还是要发狠把你撂下马,变成跟他们一样悲惨的下场。
城门口有人接待,是镇北王府的管家,他将周衡一行人引到了肃州府最大的客栈里,李肖窈吩咐他办的事,整个酒楼都被包了。安顿好这些人之后,管家又以大将军军务繁忙稍等片刻为由直接溜了。
崔公公把玩着自己的指甲道:“这位大郡主可真威风。”肃州人都叫李肖窈大将军,但在京都人眼里只就是个郡主而已。按照礼仪,应当把周衡请到镇北王府宴请,哪怕这酒楼再豪华都不行。崔公公斜看周衡一眼,心想这位小太子爷的前路恐怕不好走。
周衡没搭理崔公公,对他话里有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人在肃州没资格跟李肖窈论什么君臣之情。他让这些人自己休整之后就上楼了。
太子爷一走,底下人就各自干各自的,不过是泾渭分明,锦衣卫一拨人,东厂一拨人,光坐着就已经剑拔弩张。
金铃、小五和胡以侃是局外人,三人缩在角落里,锦衣卫和东厂两边人打也打不起来只能暗戳戳斗嘴,平时是个怎么也看不腻的事情,但金铃今天没什么心思。
小五心思细腻,问道:“你怎么了?”
金铃歪了歪脑袋,她对小五还是信任,道:“京都那边到底怎么了?”
小五没有直接回答,他想了一会儿这个小姑娘的问题,才用孩子能听懂的话,道:“来了位新贵妃和一位国师大人。”东厂的人急于找回周衡便是因为这件事,周衡人还在京都时楼贵妃就已经入宫,但周衡当时失势,李见青还用周衡的身世大做文章,逼得周衡不得不去白麓城处理血佛的事情。然而只是离开三个多月,京都就已经变天了。备受宠爱的东厂失宠,原本是外戚专权宦官当道的局面被打破,新来的国师不讲任何道理,不遵守那一套老规矩,用一招呼风唤雨的假把式把永乐帝哄的一愣一愣,天天要去求得道成仙的仙丹。
“他们是坏的吗?”金铃问道,“外面那些人都是因为他们才变成这样的?”
胡以侃磕着瓜子,一听金铃这种童趣的话就觉得好笑,他把瓜子皮呸出去,道:“比那不男不女的坏多了。”
崔公公耳朵灵,道:“谁在背后嚼舌根?”说着一个杯子就砸过来。
胡以侃大惊失色,小五伸手解救了他,没让胡以侃因为太监的杯子毁容。小五稳稳把杯子接过,顺势拿杯子给金铃倒了杯茶,安抚道:“别聊这些了,小姐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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