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贵妇突然哈哈大笑,一脚死命地踹了过去:“死到临头还想狡辩。柳依依难道你还不明白,无论清白与否,你都得死!谁教你如此不知好歹,阻碍了仁儿的前程呢。到了明天,整个府里的人都会知道你是产后失调,不治身亡。魏昌家的,这里就交给你了。照老规矩办,做得干净点。如若泄露了一星半点,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知道吗?”贵妇怒不可遏,拂袖而起。一众婆子忙不迭地跟着离去。屋内瞬时黯淡了下来,只剩下几个人影明灭不定如同鬼魅。
一场雨眼见泼将下来,阶边梧桐滴泪,一叶叶,一声声,混合着不尽的哀怨,直至天明……
四年后
雪后初霁,晨光微曦。清晨的庭院已褪去静寂的外衣,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洒扫,浇花,修枝,给鸟雀喂食,事虽多,人虽杂,婆子丫鬟们却连大气也不敢喘。廊檐下,小丫头摇摆着手中芭蕉型竹编扇,风炉上药铞子咕嘟嘟冒着黝黑的汤汁,一股子清甜的香味萦绕在高高低低的院落中。
半日,忽见一青袄绿裙的丫鬟上了正房的台矶,也不使人帮忙,自个儿打起腥红平金团寿纹毡帘。及至屋内,站了一地的人,个个屏气敛声。木槿此刻也不敢向前,只隔着银红撒花暖帘蹲了个福道:“太太,门上小厮回报,咱家二爷的车架已经出了东门,正往府里来呢。各房的爷并姑娘们早就在大门外等候了。候爷请您收拾妥当,就去迎接呢。”
话音未落,一个粉彩万花地盖盅忽的飞出砸在了地上,豁啷一声,打了个粉碎。瓷片四下飞溅开来。唬的木槿也顾不得满地的碎片,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只听得帘子那边传来愤怒的叫骂声:“他是你哪门子的爷,不过个克父克母的下作黄子罢了。从小儿就远远地送走,宗谱上都没有记过名的。如今看着咱们家发达了,怎么就眼红了也想分一杯羹,巴巴儿赶回来认祖归宗了。这样的忘八羔子,他也配!”
王肖氏自炕上坐起,春剑忙伸手拉过一个秋香色地菱形隐纹经锦枕让她歪着,又从底下半跪着的小丫头手里接过剔红雕漆如意唐草纹江岸人物长方茶盘并一个六瓣葵花式玛瑙托碗,里面盛着清心降火的银耳莲子羹。肖夫人围着攒珠富华勒子,只着家常洋缎团花五福连绵袄,加上灰鼠坎肩。靠着织金联珠对鹿纹锦靠背,鬓角贴着两块指顶大小和着膏子药的圆式红缎子角儿,越发显得蓬头垢面起来。她低沉着脸,教人无法看清此刻的神情。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魏昌家的留下,其余的都给我滚出去!尽在这里惹眼作耗,巴不得我早死吗?”
这魏昌家的本是肖夫人的陪嫁丫鬟,早早儿被指于了府里的管事。这几年自己又帮着做下了不少后院隐秘之事,入了肖夫人的眼。因此在主子面前颇有些体面,素日里连姑娘们也不敢小瞧了去。今儿见主子大发雷霆之怒,心下暗料劝也是无用,到不如用话慢慢圆了过去,把这口气抚平了方是上策。于是拿过一对白玉美人锤,半蹲着细细儿捶着腿。眼见肖夫人合着眼口渐渐平缓,方劝道:
“太太不必动怒。依奴婢说,不论他现今如何风光,您总是他的母亲。到了哪儿,他也得向您磕头请安。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杀杀他的威风,也给那些见风使舵的看看,谁才是这府里正经的主子。您这会子称病不去,一来,伤了候爷的威信,让他面上不好看。二来,刚好遂了那起子小人的愿,还只道是您怕了他呢。”
肖夫人听了微睁双目,叹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一想起当年的事教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去看今儿这番衣锦还乡,大刺人心的热闹光景。”
魏昌家的抹了把泪,苦劝道:“太太的苦,奴婢是一路看着过来的。您的委屈,奴婢哪有不懂的?可您不为自个儿,也得为几位爷着想啊。这爵位本来必是大爷的无疑了。那人猴急儿赶回来,为的是什么?太太可不要为了一时的气儿白白便宜了别人。现如今,只有笼住了候爷的心,早日定下世子的位子才不枉您素日的辛劳。“
肖夫人拢了拢鬓发道:“你说的是,可知这世上人心难测呢。老爷成日家说起这个克星,何尝不是咬牙切齿的。要不是卫国公夫人早早儿接了去,养在身边。只怕早就一子打死了!如今见他与皇室结了亲,就恨不得如眼珠子般捧在手心里,做出一副父慈子孝,舐犊情深的样给外人看,没的教人恶心。若是什么好事儿都让他占了去,那我的仁儿怎么办?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断断容不得他!咱们且看着吧。”
魏昌家的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我的好太太,这就对了。只要您打起神来,这府里还有谁能大的过您?您就放宽心吧,一个宗谱上连名儿都没有的混账行子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要怎么着,到时候还不由您说了算!”
肖夫人啐道:“还不替我梳妆更衣,尽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也不怕牙磣。”
魏昌家的这才出去唤了丫鬟们进来伺候。
1:疑是故人来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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