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子桓听到这话,收敛笑容,“说到崔相伤心处了,朕实非此意。”
“陛下哪儿的话,既为官在朝,本当如此。陛下想举办文武大赛,需要的人手不少,也需要不少时间来准备,更需要朝野舆论上从陆瑁案中缓一缓。而且在考题设计上,应当做到尽量公正。”
凤子桓道:“自然。朕觉得,考核官员的,就考核官员们实际该做的事情。具体题目,就叫他们自己出题,抓阄考核。其余则文就是写文章,武便是比武。除此之外,朕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公平了。”
“陛下心中可有中意的考官人选?”
“朕以为,一人独断,有失公正。还是请崔相择几位声誉在外、公正严明的老臣,与朕一同组成评审会为佳。”
“陛下英明。”
“至于其他细节,咱们也不要议了。总是咱们议来议去,天下非议都流向朕与崔相,明日在朝堂上议论就好。”
“臣遵旨。”
崔仪去后,凤子桓一人在殿上,悠然想着昨晚崔玄寂给她出的主意。
“此番陛下欲去旧取新,一方面须在现有官员中淘汰才德不配者,一方面需从整个适龄参赛者中选拔有能力者,是故可以设三类比赛。对于文官的铨叙,就考核他们本职工作应当做的事,明经、明法、尤异、治剧、兵法、y-in阳灾异,各自对应特定的官职。又可设专门的文学科,这既是为了给世族子弟一个出路,也是给同样有才华的寒门子弟一个舞台。这样设置,才显得公正。至于武官则全部比武就好了。
“在赛制上,比武非常简单,抽签一对一,胜者晋级,再互相比试,再晋级,直到最终产生第一名第二名。铨叙则应当要求丞相与尚书令等出题,譬如水利,则要求制作模型以检验官员设计的方案是否可行,可行者过,不可行者淘汰。参与铨叙的人数并不算多,大概两轮比赛之后就会淘汰得十余人,可以再比,也可以进行比赛打分制,我以为打分制为佳。分数则有最后的评审们决定,比较合适。文学比赛较为复杂,初始也必须行淘汰制,实际比赛方法可以参考酒令。一轮淘汰之后,便可以五六人为一组,限定题目以做赋,同样交由打分。如果还觉不够,还可以决出最后的三到四人的胜者,在御前辩论。同样有陛下和其他评审打分。
“最后,按照被淘汰的先后倒序排列,铨叙则规定特定职位的官员如果没有抵达什么等级则贬官或者免官,士人则根据最终取得的成绩授予官职。具体规则需要朝廷再议论。每场比赛都需要设考官两人,监事一人,以策公平。如果甲考官发现乙考官包庇或者协助某参赛者作弊,则必须指出,否则免官下狱。如果甲乙考官串通一气,或者甲见而不指出乙之舞弊,则监事必须上报,否则监事同甲乙考官一同免官下狱。”
她听完,满意地笑起来,又问崔玄寂:“这一整套的东西,花了你多久时间想出来?”崔玄寂说半日,又说为了保证公平,必须严格执行考官和监事的监考制度,但如此严格,朝野中必有反对势力,忧虑不知能否推行。她对崔玄寂说了和刚才对崔仪说的一样的话:“朕有你家姑侄二人,怕什么?”
崔玄寂回答了一样的话。
“只我家寥寥数人,焉能抵挡悠悠众口的力量。”
昨晚,她对崔玄寂说,“无妨。你们有朕。朕想做的事,就必须做到。何况是利在千秋的事。”
台城外,崔府中。
“这都是你给皇帝出的主意?”
“是。”
姑侄二人坐在凉亭赏月,桌上摆着酒,草丛中蟋蟀声声。
“你这是把你小时候脑子里的那些念头,修修剪剪,都拿给皇帝了。”
“姑姑以为不妥?”
“那倒没有。我觉得挺好的。皇帝不束手束脚,就尽可以胆大妄为,我只要负责拉回来就好了。横竖——”崔仪笑起来,“你想啊,到时候骂名不是我的呀。这比我主动去推行什么改革、而皇帝畏首畏尾好得多了。”
崔仪笑得开心,连眼角的皱纹都束成美好的弧度。崔玄寂知道姑姑在说笑,幽默就是崔仪最大的爱好,这一点谢琰非常像崔仪。小时候,她记得,她和谢琰都还在建康住的时候,崔仪就和崔佟说,我太喜欢你这个女儿了,“根本不像你,像我。是吧?”她记得崔仪捏着谢琰的脸,“你这白嫩嫩的小猴子,是不是跟着大姨更好玩?”谢琰十分调皮,一边说“是啊跟着大姨特别好玩我要跟大姨走”一边紧紧抓住她母亲的裙摆不放,崔仪假装要走,她就一边说“大姨别走”一边使劲儿推崔仪出门。
崔玄寂还记得那时候江渊站在一旁,看着她们笑。
“姑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江渊还在,会是什么样子?”
崔仪望着她,缓缓眨了眨眼,“你想说,如果江渊还在,皇帝是否还会这么想强大自己的实力,然后北伐?”
“不完全。我只是想问姑姑,如果江渊活着,姑姑还会在这里吗?”说完她就后悔,定是这几杯酒喝得神智恍惚,“我不该说的。”
“没什么,你别这样觉得。江渊啊……”崔仪长叹一口气,“江渊要是还在,天下和皇帝会如何,我不知道,这种事没什么如果。或许我和她还是这个样子,一个镇守边疆,一个主政朝堂。又或者我们早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也说不定。我把她葬在豫章山上,那个地方就是我们想住的地方。玄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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