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卫士们把绳子编在一起,用蛮力把被挑唆的人群拉——或者说是勒——向两侧,让出一条通道来。崔玄寂往里走,围起来的人们或者殴打羽林卫士,或者还拿出石子要砸崔玄寂。结果当然是砸不到的,石子被崔玄寂接下来,然后砸她的人被她瞪了一眼。
这家伙居然不敢说话了。
“你是陆家的……陆虞的表弟,你是张烁,是不是?”她问。那人不敢答,众目睽睽又不能不答,壮着胆子叫道:“是又如何!”
“按律,陆氏兄弟谋逆,陆氏阖族下狱,旁者如你,应该待罪家中,不得外出。你现在出来,已经犯法,来人,给我绑走。”说完,她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以为再过一天,这没由来的抗议会少一点,没想到并不收敛。她干脆将一个抗议男子逼到墙边问他,“你为何要来阻碍本官执行公务?”说辞还是那一套,“是谁让你来的?”那人说我自发的,“何人告诉你这些故事?”那人刚要说是谁谁,立刻辩解道什么故事,均是事实!崔玄寂笑道:“世上焉有一家之言便成事实的?”那人不知如何反驳,崔玄寂正色对周围其他抗议者道:“阻碍朝廷命官执行公务,尔等可知是何罪!造谣生事,尔等可知又是何罪!朝廷宽宏不予追究,尔等还非要下狱去吃苦头吗!”
人群散去,她走进的是表兄卢浩的府邸,要抓的是卢浩的堂弟卢萱。走进府邸,见到卢浩坐在堂上看书,招手让她过来:“萱儿在后面,你派人去请就是了,只是可能要扶上马去带走,不然他腿软,走不了路。”崔玄寂摇摇手让手下人过去,自己坐到卢浩身边。
“萱儿你们也要带走?”卢浩问。
“陛下旨意,谁敢不从。”
卢浩笑道:“征辟可以不从不出,而犯事就容不得你。虽然说道理上没错,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啊。”
崔玄寂微笑点头,“说到底,朝廷在求人的时候,姿态放低;在抓人的时候,高高在上:表哥的意思莫不是应该保持一致?”
“虽然说固有尊卑,但我总希望在这些事情上啊,朝廷与人才能像老友一样,互相尊重,公平以待。罢了,想想而已。国家大事,世道轮转,人不过蝼蚁草芥。”
这时候卢萱被卫士们架出来,他是今天最后一个要抓的,也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人。崔玄寂命卫士们先行把人带回去,自己一会儿独自回去。待人走后,卢浩问:“连萱儿也要抓走,不会抓捕太甚了吗?要知道萱儿和陆瑁无非诗文往来罢了。”
“名单乃是陛下所拟,未假手他人,她的用意就是如此,谁能左右?”
“你说她是什么用意?”
“表哥如此聪明,如何看不出来?”
卢浩哈哈笑了:“谁说只有刀兵才可杀人啊!陛下此举,分明是以言为刀,锋刃所过,哪儿划出来血算哪里。我听说街市上有人骂你。”
崔玄寂无奈道:“是。按照陛下原先旨意,审完当日就放人,最迟不过次日清晨;哪知道有的人进去又是胡乱招供,廷尉不敢放过,结果纷纷延长期限,柴逊就是过了一日才出去。这几日路上遇到不明事理、受人蛊惑的人,自然挨骂。”
卢浩问她都如何被骂,崔玄寂如实道来。卢浩笑道:“如今形式,若要扳回一城,你只能去把皇帝的小舅子抓了,才能显示朝廷虽然搜捕广泛,但好歹是公正的。”
崔玄寂叹气:“表哥有所不知,陆瑁在牢里谁都招出来,就是没有朱和之。还说那家伙就是废物,不能与谋。还说什么自从朱和之先前闹那一通被朝廷免官之后,他就嫌弃朱和之,再也没有往来了。”
卢浩点头,“这话倒是可信。陆瑁心高气傲,又憎恶皇帝,不和朱家打交道也正常。不过我见你,好像很在意这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崔玄寂想说,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说法。卢浩只好劝她不要在意:“毕竟只是迂腐蠢货之言。”
然而等她走到外面准备回去,又有一群人因为羽林军带走了卢萱而在门口聚集。这些人显然不是之前的蠢货,他们只是站在门口盯着崔玄寂看,冷冷的目光,全是鄙夷。崔玄寂兀自上马离开,一句话也未说。
转天回到宫中,是她值勤的日子。从营区走到殿外,正好遇上崔仪出来。崔仪见她,笑着拍了拍她肩膀才离去。她进去,拜见了皇帝,然后开始已经习以为常的沉默相处。偶尔能听见凤子桓翻动奏疏的声音。崔玄寂站在那里神思漫游,想起古时征战故事,什么商鞅白起,萧何韩信。到底忠君是忠什么?说到底君王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臣子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一个人忠于另一个人,不是因为人、难道还能全是因为那所谓的大道?若非偶像{90}真实地存在,如何去产生那样深刻的情感,不顾危险,忠君到底?
她望了望凤子桓,恰好发现凤子桓也在看她。
“玄寂。”
“在。”
“这几日辛苦你了,朕看你脸色不大好,可是病了?”凤子桓放下朱笔,站起身来走向崔玄寂。案上文件放着等墨迹干了,就送去给崔仪。
“没有。我只是……”
“嗯?”
崔玄寂正犹豫要不要说,凤子桓道:“你对朕没必要隐瞒什么,有话就说。”
我最想告诉你我不能告诉你,除此之外我竟然对你毫无隐瞒,这丝毫不是聪明的做法,甚至不能称作忠君的作法,只是一厢情愿对待心上人的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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