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依不饶,说:“规章制度就那么重要,比你的誓言还更重要?”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章制度是不能违背的。”钟武川说,“或者你可以把她的主治医生带到这边,我会尽力说服他,为她执行尊严死。”
“你以为……我如果能带他过来的话,又怎么会这样……”
女人露出苦笑。
钟武川不敢抬头看女人的脸。
这个年轻女人不是人,却是生命走到最后一刻的老妇身边唯一还真心待她、为她的尊严考虑的“人”。
想到这里,他再次对女人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早就想到会被你拒绝了。”
叹息中,女人松开掐着钟武川的胳膊的手。
她对钟武川说:“能帮我搭把手吗?和我一起送她回医院?”
“当然可以。”
钟武川为自己的拒绝行为感到惭愧,不好意思再拒绝女人的合理要求。
他们一左一右地扶着老夫人走进电梯间,钟武川正要出去,突然脖子一紧,随后眼前一道白光,把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清醒的时候,他站在一间icu病房里。
病房异常地安静,老人好像尸体般躺在大堆的管子中间,胸口没有起伏,眼睛无法睁开,只有呼吸器表面的水汽能证明她还活着,维生仪器的信号灯不时地亮起,发出镝镝的声音。
老妇人的对面坐着一个护士,也许是因为太累,她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昏昏欲睡,口袋里的手机屏幕闪闪发亮。
女人不见了。
整个icu病房只有钟武川一个站着的。
钟武川心头滚过一阵冷寒,他一直都知道女人不是人类,但是此刻却发现她可能连动物都不是!
因为,icu的病房里,根本不会放入带毛的生物!
她是什么生物?
和老妇人是什么关系?
钟武川心乱如麻,他惶恐打量左右,整个icu病房都死气沉沉,唯一可称为生机的是墙上的一幅画,一副关于杜鹃花和女孩的油画。
满山的杜鹃花,五彩缤纷,绚烂生姿。
葳蕤荼蘼的花丛中,站着一个白裙女孩,清风勾出她的曼妙,只是一个背影,却散发着挡不住的美好。
绘画人技法生疏,哪怕是钟武川这种艺术的门外汉也能看出油画不是名家创作,但是画里有溢出来的春色和活力,足以让任何人都心头一震。
“真美。”钟武川情不自禁地说道。
“这是年轻时候的我。”
钟武川的身后,响起一个优雅温婉的声音。
他不敢转身,害怕转身时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声音的主人却主动走到他身边,和他肩并肩的站立。
不该站在这里的老妇人抬起头,怀念地看着墙上的油画,说:“画这幅画的时候,我还很年轻,十八岁,那时真是花一样的年纪……不知道忧愁,不知道痛苦……即使整天整夜在地里干活都不会感觉累,哪像现在……只要移开呼吸机,就会感觉死神的翅膀贴着我的脸……又冷又痛……”
“夫人……”
钟武川正要和老夫人攀谈,她却突然叹了一声:“让我死,好不好……”
“可是……”
“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真的能狠心拒绝吗?”
钟武川转过身,看到病床上的老夫人宛如行尸走r_ou_,脸上、脖子上、手背上都长出了类似尸斑的紫色斑痕,皮下肌r_ou_严重萎缩干枯,皮肤因为过分失水皱如干尸。
“我的子女们都不希望我死,不是因为‘孝心’,而是因为我死了,他们就会失去很多享受……为了维持现在,他们无视我的意愿,绑架我的生命,强迫我如干尸一样活在这个世上……医生,你觉得这样的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钟武川身旁,老妇人的魂体如此质问着。
钟武川不知如何回答。
他看到老夫人的身体在大量仪器的包围下以最没有尊严的姿态活着,如尸体,如干柴。
如果沦落到这地步的是我,我是不是也会希望……
“帮帮我,医生……帮帮我……”老妇人喃喃地说着,“让我有尊严的死,好不好……”
钟武川的内心翻动煎熬。
“我……”
“求求你,帮我一次……只要你轻轻移开呼吸器,我就能接到解脱……没有人会知道你曾来过,他们会把一切都当成是一场事故……但是我却是真的解脱了……”
“我……”
“帮帮我……”
老夫人如此说着,浑浊的眼中满是泪水。
钟武川见不得这样的神情,扭过头。
“不行……我不能……”
“帮帮我……”
一只柔软冰冷的手覆住了他的手,身体不受控制的走到病床前,落在呼吸器上。
“不可以……”
“帮帮我。”
二重声音响起,一个属于老妇人,一个却来自年轻的女人。
他转过头,看女人:“你是——”
女人嫣然一笑,抬起头:“帮帮我。”
如出一辙的温婉流入耳中,恍惚中,钟武川的手移开了呼吸器。
“谢谢……”
病床上的老妇人轻柔地说着,呼吸器移开的那一瞬,皱如干尸的面容突然舒展。
不再被束缚的灵魂轻灵飞起,病人的条纹衫变成了娇俏的白裙,枯萎的面容恢复了青春,那么美丽那么娇艳。
她飘到钟武川面前,低头,如风一般吻过他的额头,随后飞入杜鹃花油画中,牵着那白裙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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