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说着,她抬起头,一双剪瞳带着坚毅的神采,堪堪与裴元知那双复杂的双眼对视。
“你这又是何苦呢……”裴元知惊叹于少女的执着,他的目光,慢慢移到了少女身后那个爬起来都困难的废物身上,“他当真是一无是处,别说你,连他自己也护不了。如今天下大乱,这个皇族身份,给你与他带来的,只有厄运。”
裴元知说得对,皇族身份给司马沅这种空有血统,却无一点根基的小皇子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灾难。
敌酋之困,世家逼迫,兄弟阋墙,对于司马沅来说,他哪一个都解决不了。
出身冷宫之中的他即便是雄鹰,也是那种刚刚孵化下来,毛都还黏糊糊的小雏鹰,他需要……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庇护他,替他撑起那风雨飘摇却无比安心的雨篷。
“阿沅年龄还小,又在深宫长大,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慢慢学嘛。”明月辉反驳道,一开始从新手村出来,谁又不是1级的菜鸡呢。
“呵,学?”裴元知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的光芒,“寻常人三岁发蒙,五岁识经,你看看他是何年岁?”
“况且囡囡……你不知他资质……”说到此处,裴元知竟欲言又止,“那般资质……又有哪家的塾师肯教他……他或许一辈子,只能做个糊涂王爷……”
一字字,一句句,扎进了司马沅心中,方才发生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中……
眼前的这个人,对他从好言好气,到惊疑不定,再到失望至极。
拳头一点一点握紧,他是知晓他有多差的,差到了无药可救,这样残忍的真相从宫里到宫外——
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在他面前揭开。
就如同揭开一层带着血肉的皮,每一次都翻滚着刺人的痛意,搅拌着淋漓的鲜血。
“我不在乎,别人不教我教!”蓦然,挡在他身前的女人道。
司马沅怔然。
“他不会写字,我便教他写字;他不会诗书礼教,我便教他诗书礼教!”
记忆里,好像也有这么一个人这样说过。
那时他才五六岁的样子,从躲藏的仓库里被赶到了冷宫,他多了一个皇子的挂名,却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那时他还不会说话,行为像个失恃的小野兽,为了保护自己随时随地会去抓伤靠近他的人。
可是总有一个人,他怎么赶也赶不走,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有什么可图,她为何对自己那么好。
【梓宣,你这又是何苦?】那时他看见窗户外有两个人对话,他记得两人当时嘴唇的翕动,等到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
【他连话都不会说,是一头养不熟的狼崽子……】一个小宫女规劝那个人。
当时那个人是这么说的,【我不在乎。他不会说话,我便教他说话;他不会做人,我便教他做人!】
那名叫做梓宣的少女声音好听极了,清脆的、倔强的、坚毅的……
直到有一天她遭受了吞碳之刑,再见面之时,她说她叫薛快雪,眼底明晃晃的陌生与寒意,让他有点不认识了……
这边,明月辉见裴元知犹疑了,赶紧加了把火,“若是舅舅不留,我们现在便回会稽去!”
会稽袁家,袁芳尘的大本营,虽说那里想弄死司马沅的人好像更多。
但如今想回会稽,不是想走就走的事。现下世道乱,流民多,又是战时。袁家且在吴中,那里除了周满之外,还有另一股势力掌权,双方来往并不方便。
所以她早已听陆氏说了,裴家如今的打算,便是让她先住上些时日。她故意向裴元知提出要走,就是向他摊出最后的底牌——
若是裴元知真不容不下司马沅,那她袁芳尘亦不会独留在此。要么同留,要么一块死在投奔会稽的路上。
只见裴元知闭上了眼,深深呼吸了两口,再睁开眼时,脸上那熟悉的神情仿佛在说——老子怕了你了……
“囡囡,你且先将他带下去吧。”裴元知疲惫地挥了挥手。
明月辉额头的汗缓缓滴落,她松了一大口气。回过头去,她本想扶起司马沅,安慰性地问问他有无受伤——
结果发现司马沅跪坐在地上,甚至别过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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