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姬廉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一个人养条狗养七年都该出感情了,他可能真的会选择一了百了,让霍显下半辈子活在愧疚当中。
那是他会做的出来的事。
每当想起这个假设,姬廉月遍体生寒。
……
连续几日,姬廉月的脸色都不太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 霍显倒是日日早午晚膳三餐准时出现在餐桌边,姬廉月同他搭话,他虽然依然爱理不理,但是也不是完全地坐在那当聋子。
偶尔姬廉月恶作剧似的非要给他夹菜,刚开始他还是照例拨开的,但是大概是看出了姬廉月就是在整他——
最后居然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了。
——他吃了老子夹得菜,四舍五入,日日夜夜通常颠鸾倒凤指日可待。
姬廉月乐观地想。
过了几日,霍显便要出发前往北方,姬廉月趁机进宫里跟宸妃诉苦,又被戳着脑袋一顿训:药都不让送了,你是不是想病死你外祖父?
玛德,难道秦明月还差这两口药材,北方虽然贫瘠也不至于穷到这份儿上!
姬廉月没有办法,只能满脸不情愿都送走霍显。
霍显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不是路途真有那么遥远,姬廉月知道,他这就是去了不想回来而已。
这半年里,他给霍显的情书半旬一封,从未得到回应也从未断过,只是也从回报的信使嘴巴里陆陆续续听了很多事。
——霍显在半道顺手把江南一股正崛起的山贼连寨子都给连根拔了,当时身边就带了十几个王府的侍卫;
姬廉月心惊r_ou_跳,当夜提笔给霍显写信,“宝贝”“心肝”一阵乱叫,中心思想就是:驸马爷您悠着点,我还年轻不想守寡。
——霍显到了北平;
姬廉月就着人打点北平前后地方官员,驸马本就是一个朝廷空架子,也没受到什么刁难……
——霍显继续北上,入了北凉关,当时正是开春,大雨延绵冲毁了不少庄家,百姓去年的存量都霉了,没坏的被官府搜刮了去,百姓被迫成了民匪,打家劫舍……没等消息穿回上京等皇帝震怒,霍显已经三下五除二摆平了官府开仓放粮,那股青壮年组成的民匪有奶便是娘说什么都不肯走了,成了霍显身边第一批亲军;
姬廉月哭笑不得,霍显一个月才多少奉银,不吃不喝全同这些人分了,最后也不过是落得一个大家一起饿死的地步……于是得了消息的当夜,姬廉月便入了宫,指责观月帝怎么人家给你办了事你都不给点奖赏。
气得观月帝当场就将砚台砸到了姬廉月的脚下。
“他私自开官仓放粮,此举说好听了是狭义仁德,说难听了便是私劫朝廷粮银,朕既往不咎,睁只眼闭只眼就罢了!你倒好,还要来讨好处!”
观月帝中气十足,吼得站在御书房门外百阶楼梯下的御前侍卫怕是都能听见——
“姬廉月,胳膊肘朝外拐也要有个限度,别人骑在你父皇脖子上撒欢你还强迫父皇给他鼓掌?!”
皇帝没来得及办的事,被个从六品兵部打杂,撑死了也就是个御史封号的人给办妥当了,也不知道现在外头那些人该如何笑掉大牙……
姬廉月向来是“听不见即不存在”,观月帝却受不了自己日夜脑补北方流寇百姓是如何编排自己。
本就对霍显有些不满。
这霍显的“贱内”还送上门来,一脸天真地问:我夫君这么辛苦,你不给加薪真的没素质。
观月帝快叫他的儿子给气死了。
御书房里,太监总管整个人卑微得呼吸都快停止了:这是姬廉月长那么大,观月帝第一次对他大小声。
姬廉月扫了观月帝一眼,心想其实他也没那么气:否则方才那砚台就该照着他的脸砸了。
于是他袖子一拢,还敢顶嘴:“当初就让您别把驸马放出去,您不听劝……这下好了,放虎归山,又怪老虎骑在您脖子上屙——”
姬廉月自动消音。
观月帝胡子都要气飞起来了,指着站在下方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屙什么!有本事你把话说完!”
姬廉月一撇嘴:“算了吧,不雅。”
观月帝又抓了一把笔,照着他的脸劈头盖脸扔过去。
这回是气到位了。
姬廉月被劈头盖脸一顿训,还没忘记他自己来的目睹,他是真的怕驸马饿死在半路上,观月帝恨铁不成钢:“他给你灌了什么mí_hún_yào!”
“那年烟花三月,我在上京云来客栈二楼,他打客栈门前经过,不经意间抬首对视,然后哦豁——一见霍郎误终生。”姬廉月笑了笑,“好在我乃当今世上最尊贵之人的儿子,要风得风,否则今时今日,上京城只怕又多了一缕求而不得春闺怨。”
“……云来客栈都叫你怂恿着陆丰带人给拆了!”
你还有脸提云来客栈!
“他们讲驸马坏话。”
“……阿月啊!”
“?”
观月帝撒气够了,坐回了龙椅后,闭眼沉思了片刻后,语重心长,在说话时不再是君王,而是一名儿子的老父亲:“朕从旁人口中得知,你半旬一封家书,霍显从未回复……他北上边关,你为他奔走打点;他镇压山匪,你为他夜不能寐;他接收亲兵侍卫,你又为他c,ao心起俸禄不够养人——”
姬廉月知道他这皇帝爹要扎心了。
“他何曾领过你一丝丝好?”
你看,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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