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显烧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给他盖上了比之前厚实的被子,又有人放了冰凉的水在他额头上。
那个人动作的时候,袖子扫过他的鼻息。
起先霍显心中一喜,以为是姬廉月,然而很快的,他的鼻子里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梅香……像是衣物特地用香薰过后残留的味道。
……姬廉月从来不用这种香。
那颗雀跃的心,终于还是泯灭归入沉寂。
胸口潦草缠绕的绷带被纤细的指尖拆开,女人颤抖的鼻息就在他的耳边响起,烧得不辩人士的男人微微蹙眉,抬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轻轻一颤,睫毛颤抖了下,声音极低柔:“将军。”
霍显捏了捏掌心的手腕,入手只感觉到一片滑腻柔软,女人的手到底还是小,和成年男人的完全不同。
心中惆怅,原本就面色惨白的男人,这会儿那因为干燥有些起皮的唇动了动……谢三郎附耳倾听,却听见他叫她的名字:“谢……三郎?”
那一刻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她猛地眨眨眼,扬起了唇角,连带着呼吸都微微颤抖着,“我在,是我,”她吐气如兰,如同一条蛇盘踞在他的床头,“将军,您发了热,便不要讲话了——”
我在这照顾你。
她将微来得及说的话藏在心里,却印在眼中。
气氛这样美好,甚至有些甜蜜,像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时的天朗气清。
却在下一秒,男人偏开的脸中被打碎的一干二净。
“不要你。”
他嗓音沙哑,几乎碎不成声,听在她的耳朵里却如雷炸开,让她的笑容和欣喜僵在了唇边。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依然英俊如记忆中初见时那般,战场的风霜战伤只是让他于岁月里渡上了另外一层更有魅力的沉稳。
她记得初见他时,他坐立于通体俊黑高头大马之上,手执马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马鞭抬起她的下巴,问:你就是带领这些人闹事的那个谢三郎?
他赏过她军棍,亦在训练时刻意刁难过她,亦曾陪她负重跑过十里路,渡过急水河。
他曾经因为嫌弃她吃饭太慢将她拎到自己的桌边共进一切膳食,也歪着脑袋嘲笑她:怎么,看着本将军吃不下去啊……吃不下去你也给我吃!
那时候他笑得肆无忌惮,带着一丝丝的邪性冰冷。
后来她无意中替他挡了一刀,助他拿下敌人将领立了功……将军的帐里,知道了她的女儿身,没有震惊也没有暴怒,他只是偏过头告诉她:穿上衣服。
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了一丝丝的喜爱。
直到最后,他率领j-i,ng兵,踏过千军万马,闯入敌营将她救出来,那一刻谢三郎知道自己大概是完了,沉沦进爱情永远是那么的简单。
原本只是想跟着他回到京城,偶尔大街小巷一遇便也知足。
但是当真的见到了这个人,她才知道自己想要的原来更多。
今日半夜被将军府的侍卫叫醒,她懵懂之中心中居然是万分的惊喜,来到他的面前宽衣解带悉心照顾,只求他睁开眼时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她,能泛起一丝丝的怜悯之心——
她以为自己几乎就要成功了。
直到这一刻。
她听见他清清楚楚地说。
谢三郎,我不要你。
第87章
姬廉月回到王府, 管家站在门口接了他,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只当做没有看见,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一路进了屋,摘了斗篷,又用帕子擦了脸, 等下人端上了热腾腾的早餐, 他这才转过身不急不慢地问管家:“隔壁的那位如何了?可有动静?”
“昨晚回来, 将军似乎是遭了些罪, 院子里头进进出出……”管家欲言又止。
姬廉月挑了挑眉, 索性不问了,让管家重新拿了斗篷来,披着便到了隔壁。
此时天尚未完全亮起,雪子落在屋檐上发出稀碎的声音, 将军府挑着灯笼,四下却安安静静的, 霍显的屋子门口立了个女人。
姬廉月记忆中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到穿女装的谢三郎, 卸了武装点了胭脂,原来这也是一个有风情万种的娇女郎——
寒冷的空气将她一张脸冻得有些苍白, j,i,an细的下巴隐藏在斗篷的毛领中,她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双眼有些迷茫的空洞。
姬廉月看见她仿佛没有看见,脚上步伐只是在最初稍有迟疑,便径直往前要与她擦肩而过。
只是他越靠近, 越可看到她在抖。
两人齐肩时,她似乎是终于鼓起所有的勇气,终于开口。
“他发了高热,半夜里无人照顾……”
姬廉月脚下一顿,略微挑眉,转过身眉目淡然地望着她。
“管家找我来,”她深呼吸一口气,声音柔软细腻,几乎要被吞没在风雪中,“王爷,将军府上终究需要有个人来照顾将军,今日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她的声音在姬廉月展颜一笑中被打断。
她自乡野来,懂不得什么太多j-i,ng细的词来形容一个人的美,只是这一瞬间她也是恍了神。
“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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