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岁了,对于一个舞者来说,还能起舞,还能下腰抬腿, 做自己最爱的舞蹈动作, 已经很了不起了,更不要提她还有那么多年练舞积攒下来的腰伤。
江离鹤自身一举一动都备受人们关注,业内都知道她有严重的腰伤, 所以断定她不能再跳《梦里千山》、不能做这样伤腰的舞蹈动作,很多人扼腕叹息,对这样一位出色的舞者表示惋惜。
可江离鹤从来没有回应过这些话题。
即使所有人都认定她再也跳不了云桥了,她自己也从来没有说过不。
江离鹤微微活动了一下腿:
“可是她们怎么知道我不可以呢?只要我觉得自己可以,我就可以跳云桥。”
江离鹤冲她笑了笑。
接着她往前一步,助跑,赤脚踩在舞蹈室木质地板上,起跳。
线条充满了美好,就连散乱的发丝都赏心悦目。
她的身体腾空而起,两条笔直的腿在空中打开到了极致,两手自在随意地放在腰侧,腰际的白色衬衫因为剧烈的动作在下滑,露出了她的腹肌与腰线。
她的腰很有力量,她的平衡感,她的爆发力,一如当年的巅峰状态!
她的头部纹丝不动,整个身体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没有借助任何手臂的力量,没有任何摇摆与失控,前空翻落地后,她稳稳地站定。
优雅,潇洒,飘然而下,游刃有余。
这一动作在她做来,舞如其名。
覃宣对于自己的舞蹈功底一直都很自信,她也相信江离鹤的实力,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江离鹤这么多年的水平,没有丝毫的退步。
一直在打转的眼泪此刻夺眶而出。
这就是她曾经那么喜欢那么喜欢的人啊。她不是戏子,她不是大明星,她真切地热爱着自己的事业与兴趣,她是真正的殉道者。
江离鹤微微喘气。
“还是老了,以前做云桥很轻松的。”
覃宣摇头。
她说的轻描淡写,似乎三十三岁的“老舞者”,做云桥是多么容易的事一样。
“你看,我说我能做到,我就可以做到。”
江离鹤挽起因为云桥而散乱的衬衫袖子,一步一步走到覃宣的面前来。
“所以,你也一定可以做到的。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如此抵触这一段剧情呢?”
这么多年了。
覃宣心头有一道疤,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哪怕是当初的江离鹤,也不可以听,每次一触及到这一片让她心如刀绞的记忆,她总会下意识地逃避,把自己封闭起来。
覃宣咬着下唇,眼睛已经憋的通红。
江离鹤拂了拂她的乱发:“你叫了我这么久的江老师,那我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你的老师了。”
她聪明绝顶,怎么会不知道,让覃宣如此失态如此介意的事,一定是当年覃宣就缄口不提的事,家里的事。
覃宣往后退了一步,又下意识想要逃走。
可门早已被江离鹤反锁了,她走了没两步,背后的江离鹤就追上来,温柔而有力量地捏住她的胳膊。
“三十岁的江老师不能听,那三十三岁的江老师可以听吗?”
我一直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我愿意等,等你亲口告诉我,哪怕分开这么久,这种心情也从没有变过。
她们都很想要彼此的坦诚。
覃宣猛地捂住脸,沿着墙角蹲了下去。
这么久了,她终于忍不住了。
从覃宣记事起,她的妈妈就是一个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女人,她的妈妈可以美到那种不需要j-i,ng心打扮的程度,可她的妈妈却险少与她说话。
覃宣小时候翻到她妈妈的相册,看到了里面一沓一沓的照片。
她的妈妈穿着白色纱裙,白色鞋子,高仰着头,踮起脚尖,跳着芭蕾,亦或是穿着紧身衣在压腿,下腰,镜头正好捕捉到她额头的汗。
跳着舞的她妈妈那么美,小小的覃宣也决定要学舞蹈,她要像她妈妈一样美。
可她的妈妈却一次都没有为她跳过一支舞。
哪怕覃宣的舞蹈拿了全校、全区、全市舞蹈比赛的第一名,她的妈妈也只是笑笑,并不多言,没有鼓励,甚至不愿意多提舞蹈的事。
那时的覃宣并不懂,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她只是觉得她的妈妈一点都不爱她。
“我……也是三年前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患有r-u腺癌……从我出生的那一年,就已经开始了。”
江离鹤同样赤脚蹲在她面前,一下一下给她轻拭眼泪:
“这不是你的错。”
她轻轻地安慰覃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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