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副将无须多礼,请起。”
男子穿着一袭墨色官袍,是一个面相十分和善的人,皮肤白净。
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浓重的痕迹,样貌虽不出色,但气质儒雅,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出现淡淡的细纹。
纪箫的长相与眼前的男子不相似,气质却实实在在随了他。
他便是纪箫的父亲,纪琅,作为朝中丞相,深得凤帝信任,因此被凤帝任命为监军,在军中权力高于莫寒一筹。
乐正桓道了声谢,刚站起身,便听纪琅开了口。
“乐副将,你来得正好……本相原也准备让人去寻你一趟的,如今倒也省去了麻烦。”
不知是不是错觉,丞相一向温和的声音,此刻听上去有些沉重。
“……丞相寻末将有何要事?”乐正桓疑惑地动了动眸,恭敬地问道。
“京城来了封信,是你家人给你的。”
说着,纪琅从案桌上摆放的书籍间抽出一个牛皮纸制的信封,示意乐正桓上前去拿。
乐正桓站在原地不动,刚毅的脸上带着迟疑的神色,低声开口道。
“信?……相大人是否弄错了,未将只有母亲一位亲人,她并不识字。”
所以也不可能写信给他……
口中虽然这么说,乐正桓内心却开始没来由地,出现一种不好的预感,心头莫名发慌。
纪琅摇了摇头,启唇反驳。
“没弄错,这就是你母亲给你的。想来应该是她请人代笔写的。”
乐正桓这才点点头,按下心中纷乱不已的心事,闷闷道。
“末将不识字……若是可以,能否请丞相大人告诉未将信中内容?”
纪琅笑着点点头,白净的手指拆开信封,看着信纸上的墨迹,过了一会儿,徐徐开口道。
“你母亲前段时日得了重病,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便花钱请人写了封家书。”
“她说她没有孩子,相公死后,本以为要孤独终老,不想你家中突遭变故,她便收养了你。你就像他的亲生孩子一样,能与你相伴那么些年,感到很幸福,也很知足。”
“她叫你别为她难过,生老病死,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还让你尽早娶妻,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若是可以的话,就别当什么将军了,她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听罢,乐正桓一时楞在原地,耳中纷纷作响,身体上的温度好像一下子被人抽尽了,手脚冰凉。
虽然还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但丞相的话,好像已经足够说明什么了。
乐正桓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面色苍白地动了动唇,勉强道。
“我母亲……我母亲……她……”
“你母亲身染恶疾,已经不治身亡了。她的遗体已经被邻居下葬,这信也是她生前便托人准备好送于你手上的。”
“信上说了,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第三十八章 伤
乐正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监军那里走回自己军帐的,也不记得一路上遇到了什么人,犹如行尸走r_ou_一般,浑浑噩噩,满脑子都重复着那句话。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
那个善良的女人,他甚至没有让她真正过上一天好日子,没来得及回报她的养育之恩,她就这样离开了。
而他作为女人唯一的依靠,竟然到最后才知道这个消息。
在纪琅面前,乐正桓还勉强可以保持冷静,没有出现失仪的行为。
白着一张脸踏进自己的军帐后,黯淡的双目便悄无声息地落下了透明的热液,一颗心疼得几乎要炸裂开来,乐正桓从未觉得如此茫然过,好像世界上突然就剩下了他一个人,孤立无助到极致。
明明不久前还打算着,等他拿到弟弟的卖身契后,就带着他离开这里,和母亲,还有几个月后即将出世的宝宝一起生活。
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女人还那样年轻,收养他的时候,不过是个23岁的年轻女子,如今也才17年过去……
如果他没有参军,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乐正桓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可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这些年来边陲小国不得安分,战事频繁,有时候两年都没办法回家一次,女人必然很想念他,可她不识大字,连封家书都无法写给他。
今年总算是请人写了封信给他,却是告诉他,她死了,让他不要伤心。
当年去参军的时候,女人内心是不希望他去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随时都可能面临死亡,她只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女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唯一希望的,便是自己的孩子能健康地活着。
可是在乐正桓的坚持下,她还是尊重他的选择。
对方全心全意的理解和对待,让他越发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死了……
她死了……
他如何能不伤心呢……
乐正桓身为武将,不同于其他人一般喜欢饮酒,平日也很少沾染。
因为他酒量不好,很容易醉,过于浓烈的酒j-i,ng气味会让他变得不像自己,可是此刻他想喝一些。
养母温柔的笑脸在脑中不断地浮现,心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儿巨重无比的石头,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如果一直清醒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
恍惚地从椅子上站起,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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