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马上派来了笔杆子华不石。
咱们有必要认识一下这位笔杆子。他这年三十五岁,中等个头,体重九十八斤,瓜子脸很白净。头发油黑,基本没长胡子,他视力不佳,因此戴一副白边眼镜,他的手掌很薄,手指长而骨节分明,此外,他很为自己的耳朵骄傲:那是一对贷真价实的大耳朵。咱们知道,耳朵的长短事关命运。华不石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中学教书。
由于他多才多艺并且天性浪漫,使县城里的许多女青年堕入了情网,不少姑娘甚至发誓终生不嫁。有些在医院工作的人散布了一些流言蜚语,说这些姑娘不嫁人事出有因等等。流言蜚语甚至波及到不少女高中生,因此就经常有不明真相的学生家长来找华不石算帐。有的骂了许多不堪入耳的粗话,有的甚至动起手,其中一个女生的母亲把华不石的耳朵拽住,使劲扯,把它们拉得很长,以致华不石一个多礼拜不能上课,耽误了不少课程。古板的校长和教导主任最后还是不得不处分了华不石。
他觉得冤枉,就每天写上告信,后来竟带头糊出了大字报,并且成功地揪斗了他的死对头。他还是一个劲地给上级写信。他的才能终于被赏识了。现在他已经是全县第一笔杆子了。他的地位十分重要。由于他的生花妙笔,这个县的典型人物层出不穷,在全省一直名列前茅。有些县庄稼种得不错,产量比华不石这个县高出不少,但这些县还是名气不大。他们曾想用种籽、猪肉、化肥和耕言把华不石换过去,但他们的好梦一直实现不了。
华不石在饭桌上问梁宝:“干活儿累吗”
梁宝说:“真干的话,累。”
华不石看着梁宝红扑扑的脸蛋:“我是问你个人累不累。”
梁宝吭味半天:“咱要说了不好。你是明白人,咱也不好骗你。”
“你实话实说吧。”
“其实呀”梁宝说,“不象报上说的那么邪虎。咱这个人有些懒。”
桌上是四菜一汤。梁宝不愿过多说话,他不想把精力浪费在空谈上,尤其面对热气腾腾的猪肉和鸡蛋。华不石挨过来,要看他的肩膀。他扭捏一会儿,还是让华不石看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直没让嘴里闲着华不石狡猾而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笑啥”梁宝问。
“我都明白了。其实一见面我就明白了。你小脸蛋红扑扑的,整个人儿也嫩绰绰的,象棵小发芽葱,一看就不象出过猛力的人。你别不好意思。其实咱们要那种只知道出猛力的人有什么用呢那样还不如去找一头牛呢”
“那你咋写呢”
“我这支笔呀,是生花妙笔。”华不石拍拍梁宝说,“我想把你写成什么你就成了什么;我要你有多大高度你就有多大高度。”
梁宝更加崇拜华不石了。
华不石说:“我看了你的档案。你放心,在我手里,已经有好多人飞出去了。
有的人呀,要多红有多红。你也差不了,只要别把稿念反动了就行。你认多少个字
两干五有没有最好把稿背下来,讲的时候要带感情,适当加些手势。你眼泪多不多容易下来吗风泪眼好。关键是自信,好象这些事你都做过似的,不要觉得于心不忍。“
见梁宝听得认真、紧张,有些傻,华不石对他产生了好感:“你这孩子挺招人可怜的。放心吧,这回你呀,就会顿顿有肉吃,有汤喝,还会吃上些稀罕玩艺儿。
你不是怕那根大扁担吗它马上就要与你永别了。让傻瓜挑去吧“
华不石把自己关起来写了两天,一厚沓洋洋洒洒的稿子写出来了。
“你一点具体事也没问我呀,咋写了这么多”梁宝把嘴张得挺大,半天合不拢。
“还用问吗”华不石笑着说,“这是我的风格,一句也不用问。我写出了那么多大典型,要是一个一个问些鸡毛蒜皮,不把我累死才怪呢。”
梁宝挑主要事迹扫了几眼,立时红了脸粗了脖子。
华不石同情地说:“你呀,脸皮还太薄,欠练。放心吧,练上几回就好了。”
就这样梁宝参加了省里的报告团,足迹遍于全省。他们到过最偏远的山区农村,到过厂矿企业,到过军营,也到过大中小学校。所到之处受到的隆重欢迎及盛情款待我们就不想赘述了,我们只想告诉大家一个简单的数字:三个月演讲结束后,梁宝的体重猛增了十三市斤。尽管咱们都偏爱梁宝,我们也必须公正指出,他的事迹在这个团里不算十分突出,甚至只能勉强算得上中游。比如说吧,有的人和阶级敌人搏斗中被捅了许多刀,有的人为抢救阶级弟兄失去了胳膊和腿,有的人写出过震动全国乃至世界的信,有的人甚至搞出了发明创造咱们说梁宝只属中档水准,并不是有意贬低或埋没笔杆子华不石的作用。对有天才的人,咱们历来都很崇拜和尊敬。但咱们也知道,生活中处处都有高手。别的地方也有些水平不亚于华不石的笔杆子,:尤其是大城市里那些家伙,笔头子比华不石还要厉害呢梁宝倒是满足于这种地位。他也尽了自己的努力,争取讲得有胄有色,以便扩大宣传,感染更多的人。但开头那几场报告并不十分顺利,甚至还引起过哄笑。原因在于梁宝太马虎,掉以轻心,结果把“可歌可泣”念成“可歌可立”,把“兢兢业业”念成“克克业业”,本来应该是“老黄牛”,由于口误,却念成了“老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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