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听吗?”方明执压着声音问他。
解春潮不动声色地实话实说:“我听不懂。”
方明执眨眨眼睛,眼前冷淡却鲜活的面孔和梦中苍白的睡颜在视野中凌乱地交错着。
“方先生。”礼仪轻声催促了一句。
方明执却不动,依旧低头看着解春潮,眼中是刹那间的失神,似乎在看向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过来,解春潮只得敷衍道:“我听。”
方明执离开后,解春潮心里又涌起了一丝熟悉的不安,如果方明执的曲子并不是写给魏栩的,那又是写给谁的,他有一点害怕答案,只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舞台上。
聚光灯打下来,聚在中心的一架黑三角上。魏栩穿着一袭白裙,纤细的手指在钢琴的高音区上按下几个细碎伶俐的音节。
黑暗中浑厚的低音部分响起,中和了前面水一样的活泼清脆,绵延出山一样的雄浑巍峨。又一束光打下来,照亮了与黑三角相接的白三角。
好像在任何事上,方明执是无可挑剔的。他拂过那些拼接的黑白键,就像是赋予了它们生命的灵动,动人的音符自然而然地在他的手指下流淌。
两束聚光灯缓慢地融为一体,黑白两架钢琴也在灯光中凝成了一轮太极。
解春潮不想听了。
他起身,准备走出大堂。
他其实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失控的。方明执或许也不知道。
舞台上二分之一的琴声戛然而止,琴凳和木地板的摩擦声在收声器和麦克风的加持下刺耳无比。
方明执在两千多名观众的注视中从舞台上一跃而下,几步就追上了快走到安全出口的解春潮。
方明执紧紧抓住解春潮的小臂,把他拉得往后一趔趄。
解春潮讶异地看着他,皱着眉问他:“你在干什么?”
方明执脸色明显不大对,和从台下看上去的从容不同,他的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几乎全是汗,琥珀色的眼睛里也布满了粉色的血丝,他的声音也沙哑地不同寻常:“你去哪儿?”
观众的目光全都被他们所在的一角所吸引,窃窃私语渐渐从各个角落弥漫开来,但大约是有方明执的名字压制,议论声始终没有太大。
主持上台维持秩序:“各位嘉宾请稍安勿躁,我们的设备暂时出了一点故障,已经在加紧处理了,请大家接下来欣赏魏栩小姐的独奏。”
魏栩的表情始终很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恼怒或是惊慌,只是闲闲地把手指搭在琴键上,从舞台上遥遥地向解春潮的方向一望。
解春潮还没来得及开口,台上的琴声又起。
是那首曲子。
解春潮低低笑了一下,抬起一双水眸:“放手吧,好不好?”
方明执咬着牙,眼睛里全充了血,像是被困的野兽:“不!”
“你听。”解春潮向台上一望:“那才是能与你琴瑟和鸣的人,放过我。”
方明执这才听出台上弹奏的是他谱的曲子,他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这是……”
“这是你写的。”解春潮用的是个陈述句。
方明执把他抓得更紧了,目不错珠地盯着他,带着紧张解释 :“你怎么知道的?这是我为……”
“为我写的。”解春潮依旧平静地说:“可是我不想要。”
方明执脸上的汗渐渐顺着他的下颌留下来,在他的密织衬衫上留下浅浅的水渍,他不顾四周的目光越逼越紧:“所以呢?”
解春潮拿出手机,打开一个文件分享界面,直接投送给了方明执:“回去听听,或许能有新思路。”其实他本来是想直接发送给媒体的,但是想想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他只是想抽身,仅此而已。手握利刃者,伤人亦是自损。
方明执直接打开了文件,把手机贴在耳边静听了片刻,脸上反而稍微轻松了一些:“她误会了,我会向她说明。在千八山那天晚上,我也是,我也是……”方明执的瞳孔都在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点一滴地破裂着。
“我知道,可我还是想要离开你。我只是看她可怜,想告诉你不要再错过爱你的人。”解春潮抬起头,并未畏惧。
方明执的眼睛又红了一分,他声音里带着苦,难以置信地问:“你让我,和魏栩在一起?”
一曲几近结束,解春潮几次推方明执的手都没推掉,他不再压低声音:“你放不放手?”
方明执整个人像是整个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一双眼睛愈发通红,握着解春潮的手紧得几乎在颤抖。
他摇了摇头。
“好。”解春潮一路拉着方明执往舞台走。
方明执就像是把全身的气力全都倾注在手上,跌跌撞撞地被解春潮拉着向前走。
解春潮走到舞台上时,魏栩正弹下最后几个音符,看见解春潮上台,她的眼睛里多出了纯粹的惊讶:“春潮哥,你们这是?”
解春潮没理会她,摘下白色钢琴上别着的麦克风,轻轻试了试音,拇指和收音海绵发出粗糙的摩擦声。
所有的观众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氛围,整个大堂落针可闻。
解春潮平静地说:“诸位晚上好。方公子想必大家都认识,我是他的法定配偶解春潮。今天我想请在座的各位做个见证。我多次和方明执先生协调解除婚姻关系都未能……”
“解春潮!”方明执像是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一把夺过解春潮手中的话筒摔在地上,尖锐的啸叫声如同利剑一般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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