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六叔似乎也老去了, 脊背有些佝偻的模样。他的眼睛古井不波, 却仿佛蕴含着更深邃的东西,令人难以看懂。
他嗓音低低的, 很平缓的开口:“他说要在公司里,稳定大局。”
秋桐没忍住“嗤”一声笑了, 幸灾乐祸道:“我还不知道原来他眼皮子这么浅,如今父亲病重,他还什么身份都不是,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管理公司?”
“呵~不知道秋文生醒来发现他孝顺懂事的儿子是这么个德行,会不会直接被气死?”
“小姐,慎言。”六叔看了眼那两位年轻护士,抬脚往外走,“出去说吧。”
秋桐不动声色跟上。
两人在楼梯口停下来,相对而立。
“他的情况怎么样?”
“不好,先生近来身体越来越差,昨天又受了刺激,医生检查过了,他的病情比较严重,虽然抢救过来了,但会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瘫痪?”
“不止是身体上的运动障碍,还有认知上的障碍。”
“也就是说,他会变成一个瘫痪在床的痴呆老人?”
终究是跟了这么多年的主家,六叔心情复杂难言,沉沉叹了口气道:“如无意外,就是这样了。”
秋桐沉默了片刻,突然轻声道:“他应该早做了准备,立下了遗嘱吧?”
“是。”
“若说秋文生有没有信任的人,我想只有六叔你了。”
六叔没有说话,抬起眼深深看着她。
秋桐也定定回望过去,“现在他缠绵病榻,以后也不会再有站起来的机会,遗嘱是否能够公布呢?”
“我会请律师过来,先生的遗嘱锁在公司的保密柜里,需要律师公证才能开启。”
“好。”秋桐点点头,弯唇轻笑,换了个姿势放松了下来,“六叔,如果父亲的遗嘱里要把财产留给那位私生子,您会怎么选择呢?”
六叔也笑了,和蔼道:“小姐叫了我十几年六叔,我自然是向着您的。更何况,这秋家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位继承人。”
“多谢六叔,就知道你最疼我了。”秋桐上前,轻轻抱了抱这位垂垂老矣的长辈。在那个家里,无论是做饭的阿姨还是管理花园的大叔,都是雇佣了很多年的老人,几乎是看着秋桐长大的,对她的态度大都关爱有加,其中以六叔为最。
秋家老宅里,只有秋文生厌恶她、冷待她,每次她与他争吵过后,六叔总会去为她求情,或是规劝她不要惹怒他。长大之后,她离家在外,和秋文生的关系降至冰点,只有六叔和她私下保持了联系,因为六叔的儿子,在她的公司里工作,作为她的手下辅佐她,就如六叔辅佐着秋文生一般。
秋家她本不在意,可若是有她厌恶的人觊觎,那便绝不能放手了。
秋文生一直没有醒来,问过护士后,知道他大概要三四天才能醒后,秋桐便与六叔去了承业。
联系好了秋家的秘书部部长,在承业大楼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会面,秋文生的保险箱就在那里。他们是秘密前往的,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公司里灯都灭了,唯有第八层的信息安全部还灯火通明,尽力抢救着崩溃的系统和数据库。
秋原忙完了公司事务,总算想起来要去秋文生面前表孝心,下完班便赶往了医院,守在了秋文生的病床前。不,应该说,他终于发现自己人微言轻,对于处在风雨飘摇的承业集团没有任何作用,他说自己是秋文生的私生子来稳定人心,然而没有人相信他,他发布命令,也没有人听从他的指挥,一位位股东找上门来询问,他无法解释清楚公司事宜。最后还是秋文生的助理卫青安抚住了股东,发布了一系列指令,稳定了整个公司。
他一时发热的头脑冷却了下来,很快意识到,他拥有的都是秋文生给的,但不代表秋文生一死他就能继承他的财产了。外界只知秋家大小姐秋桐,却不知秋文生还有个儿子秋原。所以当务之急,是获得继承权,哪怕秋文生来不及认他回家,只要他立一个遗嘱说把承业交给他,法律证明之下,即使他没有正当的身份,也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权势地位。
秋桐还特意叮嘱了病房里的医生和护士,让他们不要把秋文生的确切病情告知秋原,她想看看秋原费劲心思伺候秋文生后,听说秋文生要痴呆瘫痪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顶楼一扇落地窗亮了起来,秋桐走进那间巨大奢华的办公室,径自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坐了下来。
“坐。”她抬手示意。
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不算年轻,与秋桐有过几面之缘,当初夏淑云留给秋桐的遗产,就是他在她十八岁那年处理后转交的。
这里只有秋桐、六叔和那位律师三人在场,是一次私下里的会面。
“具体情况也不需要我再明说了吧?”她一坐到椅子上便软了骨头似的,单手撑着下颌淡淡的笑,“金律师,你只需要把我父亲的遗嘱拿出来让我过目一遍,出了任何事都与你无关。”
金律师推了推眼镜,听闻此言论也神色不变,淡然道:“秋小姐,我有我的职业c,ao守,恕我不能从命。”
六叔出声道:“金律师,先生确诊脑出血,哪怕恢复意识也会丧失行动和思维能力,遗嘱是时候拿出来了。”
金律师道:“任何遗嘱都需要在公证处经由公证人的审查公证后才能宣读,我签署了保密协议,不可以私自拿出遗嘱。”
“这些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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