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凛低低一笑,毫不客气地将云濯的手往自己怀里揣:“偷钱能偷到子寒头上,此等才智,在下真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什么自愧不如?什么一代更比一代浪?”
好端端的诗句俗语都能被胡诌成这样,旁边的段昭英颇有些听不下去,对人默默翻个白眼:“我看你俩也挺浪。”
“什么?!”
几人虽贴着耳朵言语,细碎声音仍让司徒泠听个大半,抬眼正见自家亲哥明目张胆同段道长的剑童拉拉扯扯,而段道长亦见怪不怪不予阻拦,甚至还跟着二人一道贼兮兮地打量自己,顿时大感愤懑:“你,兄长,你们又在言语些什么!”
“哎哎,子寒莫气。”
司徒凛见状,忙打哈哈道:“我刚是在央容公子给我暖手呢。”
“两个大男人暖什么手?!”
见面前二人行姿暧昧,司徒泠更觉不可思议,但到底对方是自己亲哥说教不得,憋了半天,只得气鼓鼓一甩袖子:“分明就是私下揶揄于我的托辞,不可理喻!”
语罢,便不再作声,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神色愈来愈沉,不消片刻更是活活成了黑锅底。一旁的宁攸看得胆战心惊,急急低咳两声出来打圆场:“哎,行了行了,子寒兄息怒。你看看菜都来了,吃菜吃菜。”
司徒泠闻言,吊着脸抬眼一看,果见方才那避他如避瘟神般的小二此刻正满脸堆笑地端盘走来。三下五除二上好了一桌子荤素皆备,冷热全有的家常菜,又“哐当”一声,在旁边放下两坛温好的黄酒,殷勤道:“爷,菜上好了,您慢用,慢用。”
到底是花了自己银子借花献佛来的一桌菜,小古板冷眼上下瞥瞥,再瞅瞅态度来了个翻天覆地大转变的小二,咬咬嘴唇,冷脸没作声。
然而司徒凛这人的字典里素来没有“见好就收”,见状玩味地晃了晃扇子,还嫌没戏弄够自家弟弟似的笑道:“瞧瞧,瞧瞧,有钱能使鬼推磨。子寒啊子寒,这人情世故你可得多跟白小公子学着点儿。”
被这么一点名,司徒泠面上仍是招牌式的毫无表情,极不以为然道:“哼,投机取巧有何可取?兄长你是还嫌跟你一样的人不够多?”
“哎,你这话就不对了。”
司徒凛摇头晃脑道:“此乃交往之礼,怎么就投机取巧了?”
司徒泠白眼都能翻上天:“偷j-i摸狗还借花献佛,简直就是不循礼义,兄长你休要强词夺理。”
司徒凛瞅着自家亲弟,悠悠叹气道:“哎,子寒,你怎如此不懂变通?”
司徒泠瞅着自家亲哥,黑脸怒驳道:“兄长,你怎如此不懂规矩?”
这大眼瞪小眼的兄弟俩皮囊本生得极像,此刻却偏偏互相看不顺眼地怼了起来,乍一瞅不得了,倒像是谁人跟镜子里的自己吵了一架,真真好不滑稽,好不奇特。
云濯摇摇头,又在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得,还以为时隔三年,他俩能有什么长进呢,现在看来,也还是难逃这幅j-i飞狗跳的样子嘛!
不,或者说,再加上他们这一帮人,那或许会更加混乱,估计还不如以前呢!
“哎,子寒兄,司徒兄,少说两句吧!吃菜,吃菜。”
见势不对,宁攸赶紧堆着笑转移起了话题,拿筷子一指面前的那碟被调拌得油光水亮的凉菜,打岔道:“你看,这便是我们苏杭的名菜——烫干丝,入口软嫩又鲜美,也就是在这江南小镇子里能吃到,若是在庐陵或蜀中啊,可都吃不到呢!”
“这道也不错啊。”
好久没说上话的段昭英,也趁机附和着呷了一口碗里的排骨藕汤,赞美道:“这藕汤真是鲜美,你们快尝尝,快尝尝。”
话至此刻,众人都纷纷拿起了筷子,司徒泠本是面色不善还欲再言,这下也只好收了声,闷头吃起菜来。
“行吧,吃菜,吃菜。”
一看那兄弟俩偃了旗息了鼓,虽对此等平常小馆里的饭菜口味仍抱迟疑,云濯也决定从善如流,执起筷子夹了块三鲜腐皮往嘴里送。可待抬头时将目光顺带往旁边一瞥,偏生冷不防瞧见了旁边亦拿起筷子的司徒凛。
结果这一瞧可真不得了,差点没把他眼珠子瞪出来。
司徒凛面前此刻正摆了盘红红绿绿色泽极艳的剁椒鱼头。乍看之时云濯便觉那菜不对,待细细一瞧,才发现这鱼头是一筷子没动,剁椒倒全没了。
再往旁边瞅瞅呢,更不得了,司徒凛竟还在一筷子一筷子将那盘里半青不红的辣椒往自己嘴里送,整个过程流畅自如,毫无停顿,甚至连口白饭都未就着,一整盘辣椒竟几乎就这么被他津津有味地吃完了。
云濯目瞪口呆。
——这,这人该不会是离了蜀中太久,又在西域没吃上什么辣食,如今在此见了辣子,一个激动没收住味觉的思念之情,脑子坏掉了吧?
司徒凛嗜辣,这点他心知肚明,毕竟在蜀中那地方,谁要是口味清淡,才叫不同寻常。
当年他跟着司徒凛厮混时,俩人倒也经常趁着浮生半日闲去城里找馆子,点上一桌红通通的川菜再斟上几壶小酒,直吃到唇舌发麻,才算心满意足打道回府。
可,天地良心,当年的司徒凛嗜辣归嗜辣,到底也不至于连菜都不动,直接抱着辣椒开嚼吧?
难不成一别三年,这人的口味也跟着岁月一起变重了?
云濯看了看那碗里叠了一层辣椒的人,嘴角抽了抽,斟酌着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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