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反义词,不是吗?所以爱一个人就是正和反,什么都能为他去做。人们歌颂的,望眼欲穿的,所谓“真爱”,就是毫无保留。李白问自己,这是不是太疯狂了,当他把当年浙江福建抓邪教的新闻乃至全国的邪教体系打印成一厚本心随身携带,有空就无旁骛地看;当他和要价很高却不知道是否可靠的私家侦探事无巨细地描述那副面具,回忆面具后面说话的声音、面具下面走路的姿势……试图从记忆里抓出每一丝印象;当他前往一个个城镇,海边山前,却又无功而返。
他追问这是不是疯狂。
最终的答案是,无所谓。杨剪不想让高杰活着,当然也想让那个总是跟在高杰屁股后面害人的家伙去死。如果找到了,杨剪心里的冰会化开吗?洞能补上吗?杨遇秋会原谅自己吗,比如托个梦回来?自己又会原谅自己吗?也无所谓。李白就是得找点事做,他的悲剧早就已经酿成了,他得把它归咎于某件具体的事,某个具体的人,再花上大把力气去恨。不然怪谁呢?怪社会?怪命运?这些都太大太远,一片海哪会存心陷害他一个小虾小蟹,硬要去怪,像是碰瓷儿。那怪自己吗?怪自己就更难受了,人生就更难忍受了。
还是现在这个定位比较合适,他拼命赚钱,成天往偏僻处钻,都有明确目的性,可以说服自己这不是昏昏度日。原本是和不熟的人说多话都会不舒服的人,现在到处打听小道消息,口音不通也凑上去和人攀谈,仿佛也没有多难。有时李白走上山路,前后无人,总会凭空生出种日暮途穷的土匪气,他想,现在有的那些破烂儿都算得了什么啊,什么都不是“好”,什么都可以随时抛下,所以他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赶在二零一七过完之前,李白终于把驾照考了下来,近两年存的钱他也直接花掉大半,买了辆小丰田,suv车型,比较适合在山路上跑。没有本地户口,更抽不到京牌,他就回老家办了一个,苏f打头,从此飞机火车也不必坐了,想去什么地方直接踩油门去。
那车被他弄得伤痕累累,常年泥裹轮胎,车壳也灰头土脸,看不出原本亮黑的漆色,越开越熟练倒是真的,从一上路心里就发怵到湘黔交界的盘山道都敢去爬,他也没用上多久。李白对杨剪的车技印象深刻,尤其是留在大凉山的那十多天,一辆破旧的国产皮卡,四五十度的大陡坡也能硬生生蹿上去,又快又稳当,从不存在拖泥带水。于是习惯性地,他时常拿自己的爬山技术跟杨剪作对比,甚至开始相信,自己已经到了青出于蓝的地步。
不过,也许是少得可怜的线索让人沮丧,又或是停摆不前的进度引人焦虑,有时候李白车开得正顺却会突然停下来,哪怕是在马路边,冒着被罚款扣分的风险,他也要停,然后蹲在车外捂着脸,发一会儿呆。
这种情况不止发生在奔波途中,无论是去寻仇,还是去工作,哪怕待在北京,只是一段十多分钟的车程,他也无法避免它的突然降临。
单纯是觉得开不下去了。
单纯是觉得哭泣毫无理由,莫名其妙。
那就只能发呆了。
如果能和杨剪见上一面,李白就会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他大概会笑出声来。但言而无信不是美德。想想就觉得惭愧,不见面这种话,他们说过不止一回,杨剪总是守约的那个,如果不是李白每次都冒出脑袋,躲在某个角落y-in森森地盯过来看,他大概能把约守到最后。
李白知道自己不能再错一次,重归于好接着一拍两散,循环往复,未免对杨剪太过折磨,对他自己也是一样,狼来了喊上三遍,牧童就必须死了。他连城西都很少再去,生怕自己离得稍微近点腿脚就不受控制,回神抬头一看,别是在冠英园,或是北京四中门口。
不过总有扛不住的时候,失眠是小事,可怕的是持续整夜半睡半醒,做重复的梦,梦同一个人,汗流了一身,天好像不会再亮。对这种安眠药都救不了的病症,李白渐渐找到了一套自己的治疗方法。也是机缘巧合,大概是一七年中的事,他在网上搜索杨剪的名字,搜到以前的补课班,也搜到四中的网校,这才知道现如今的中小学已经有了线上教学这种东西。注册一个账号,加入相关课程,就可以在每周特定的时间收看直播,也可以看到少量公开课的录屏。
杨剪作为高三年级竞赛班和科技实验班的物理老师,被列在师资简介的头几位。图片配的是张近期证件照,红底色白衬衫,杨剪看着镜头,似笑非笑,在一众神形憔悴的毕业班老师之间称得上一枝独秀。
李白仔细查了几遍,最终确认,尽管那人在宣传方面似乎贡献不小,但真正有他的课程屈指可数,毕竟这种人人都能听的网课,学校在内容上必定有所保留。录屏只有两节课统共一个半小时,是个复习专题课,讲重力作用下的运动规律。剩下就只有一周一次的直播了,是杨剪自己班上的习题课,没有讲义参照的话,能听明白的也不是很多。
但李白听得认真极了。
每周四下午他什么都不会做,无论是在山区的小旅馆还是在自己店里的仓库,他抱着笔记本电脑目不转睛。杨剪讲课是什么样的,李白以前在补习班旁听过,课间休息还给学生们送冰棍儿,某种口味只买一根,递给杨剪,他总被几个调皮男生戏称“嫂子”。现在再看,杨剪在讲台上的风格还是那样,简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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