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除夕夜,一个人放下好不容易丰盛一次的员工餐,另一个人也应付完醉醺醺的导演跟前辈出来透气,恰巧碰上,就一同望向茂盛的星空,那时李白也问过这样一个问题。
祝炎棠的回答出人意料,大概如此:因为你长得很好看,大多数长相一般的人在好看的人面前会变得敏感多疑,认为对方对自己不友好,这都是因为自卑。所以我喜欢和好看的人交朋友。
李白想,哇,太自恋了吧。
虽然这说得也有点道理。
祝炎棠见他若有所思,居然把烟头摁灭在自己的江诗丹顿表盘上,开始笑嘻嘻地问他是不是想进军娱乐圈了。
李白用自己已经二十五岁来不及了搪塞过去,心里却天马行空地想,那位谢老板一定也是十分好看的人。他总觉得祝炎棠对那人抱有某种特殊的情感,也不用说得那么腼腆,就是所谓情爱——祝炎棠把ipad壁纸都设置成了跟老板的聊天记录,备注是“明夷哥”,那人教他好好工作,多提问多学习,害怕就给他打电话,会话时间是开机之前,二零一零年六月的一个凌晨。
祝炎棠回复小熊抱桃心的表情,连续三个,最后说:您一定要来看我哦。
这截图连锁屏壁纸都用上了,完全没有避嫌的意思。
然而,至少,在李白观察得到的时间范围内,祝炎棠从没给任何人打过任何一个电话。
那位谢老板也没在片场出现过一次,只是给他派了不少临时经纪人跟助理,一波接一波,带着他喜欢的名牌、保养品、火锅底料,来到这高原。
祝炎棠把那些红彤彤的油块全都扔了,他说这边油的沸点太低,火锅烫出来不好吃。
他把所有助理都骂了一顿,然后把护肤品之外的东西全都分给了他们,当然,没有一个人敢要,拿了一会儿就汇总起来送回了祝炎棠的帐篷。
祝炎棠就随手堆在地上。
李白凭空生出种归属感,他想,同是天涯沦落人。虽然一个活得像贵族一个活得像狗,但都失眠,都爱抽烟,都被周围人觉得怪异且讨厌,难过的时候都会把自己咬青,也都有一个想见却见不到的家伙,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命门。人的快乐或许和贫富有关,但痛苦这件事,确实公平公正。高原条件艰苦,为了健康着想,剧组总是拍三天休一天,这就多出来许多闲聊的空档,正巧祝炎棠也越来越喜欢和他待在一块耗时间,偶尔他就会忍不住说起杨剪的事。
说他找了两年,y-in差阳错得到点消息就当成宝贝,结果还不准,害他在开工前火急火燎找到会理,敲遍每一所教育局挂了名的中学,人家又让他找去昭觉,去了昭觉,又是同样的一番折腾,人家叫他到雷波找找看。一个副校长言之凿凿,说确实有那么一人来自己这儿报过到,但由于雷波更缺师资,没多久就被调到隔壁县去了。具体是哪一个学校,他也不是很清楚。
雷波县内统共七所中学,李白花了一天坐大巴来到雷波,花三天找过四所,要找到第五所时他发现时间来不及了,自己必须即刻出发,去那曲找剧组签到。
说到这里他就闭了嘴,杨剪,想一想这两个字,是难过的,但也是开心的——那种想到就忍不住翘嘴角的感觉,太久没有,李白都快忘了。
祝炎棠认真听了,却没什么波动,只是问李白,当初你怎么舍得离开他?
目光狡黠。
李白顶回去,那你呢?你不也是不得不离开你的老板?
祝炎棠却一脸寂寞,我们不一样啊,他说,谁和谁都是不一样的。
年后不久,一次寻常的拍摄任务,仅仅是要给男主角把自己吊在悬崖上举着土枪崩偷猎者的场景补几个镜头,意想不到的事故却发生了。祝炎棠的威亚不稳,再加上风吹得急,他在半空中撞上岩石尖角,也正是这么一个寸劲儿,他那把裹在棉服里显不出细的腰,硬生生地撞折了骨头。
处在外圈围观,李白在担架经过的那几秒钟也看不清什么,只记得祝炎棠不哭不闹,趴在那儿不断道歉,说是自己不小心,肯定要耽误进度了,很真诚,好像那是他唯一还在思考的。大雪封了公路,祝炎棠一动不动地等了好久也没法出去打钢钉接骨,全剧组都在忙这件事,却也只能让组里的医疗队先给他简单处理,随时看护。
大约等了一天半,一组共三架救援直升机出现在片场上空,打头的那一架还跳下一人,连皮鞋都没换,防风服的拉链口还卡了领带,黑着脸往营地深处祝炎棠的帐篷走,一群人迎上去,给他带路,都叫他“谢老板”。
很年轻,也很有当老板的样子,但没那么好看。
李白想,祝炎棠有救了。
又想,自己大概要赋闲一段时间。不过也不一定,祝炎棠的戏份暂停,还可以抓紧时间拍别人的镜头,自己要是成天没事干只会吃盒饭,八成也要过去帮忙。
谁知道他抱起双臂缩着脖子,刚准备往自己帐篷走就被人拉住,是祝炎棠的助理之一,那人叫他一块上直升机。
“祝先生说你放假了,”那人照着手机,稍显尴尬地念道,“可以去找你想见的人了。”
李白被直升机送到火车站,一路高反吐得稀里哗啦,十分新奇的经历。之后又回归普通,买了最近的慢车票,等了两天,来到攀枝花。去雷波他坐的是旅游大巴,那时正是阳春三月时,北京的春风呼吸起来应该像干燥的绒毛,巴山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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