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睿忙道:“怎么会?四叔对先生很是敬重……”
“那就好!”
温子攸转过身,拱手作揖,道:“请告诉朱公,当年富春县死牢里的活命之恩,子攸没齿难忘,只是这么多年忠义两难全,为了朱公的大业,负了姚吉,负了凉国,也负了太多太多的人,今时今日,身心俱疲,只愿和良人为伴,悠悠山水间了此余生,还望朱公成全!”
朱睿郑重回礼,道:“我虽和先生是初识,可从四叔那听过太多关于先生的事,心中仰慕已久,不管再大的恩情,先生用了十年光阴来偿还,早该两清了。先生安心且去,四叔面前,自有我一力担之!”
“谢过子愚!”
朱睿孤身送出城外,望着温子攸青衫如画,和月痕策马同行,消失在远处,高大的身子仿佛凝固在了炽热的阳光里,渐渐的朦胧起来。
羡慕吗?
也许吧!
可他还有他该做的事,男儿丈夫,自当立功名于马背,留清芳于青史,岂可效那小儿女状,终老于床榻之上?
过了萧关,一路往西,温子攸突然加快了速度,道:“辛苦些,今夜要赶到开头山脚下的月支镇。”
月痕的眉心露出忧色,道:“郎君是怕朱睿反悔么?”
“朱睿有英雄气,不屑做这等事,但朱智可未必愿意放我归隐山林。我料定他在朱睿军中安排有后手,此时想必正追赶我们而来……”
月痕惊道:“那可如何是好?要么郎君先走,我阻拦一阵!”
温子攸的目光温柔似水,从马背探过去,握住月痕的小手,笑道:“没关系,只要不是朱信亲至,别的人尚不放在你家郎君的眼里。”
“朱信?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露面了,冥蝶司搜集不到他的任何情报,莫非郎君以前和他打过交道么?”
“没有!”温子攸叹道:“可我知道,如果朱信出手,你我必然逃不掉!”
“朱信……真的有那么可怕?”
“一个正当壮年的门阀子,曾骁勇号称万人敌,可这些年却跟死了似的无声无息,抛却繁华,忍耐寂寞,不计名利,难道还不可怕吗?”
月痕若有所思,忍不住道:“我还以为朱智把郎君当成知己,可没想到堂堂江左诸葛,心胸竟这般狭窄,还是要做那鸟尽弓藏的下作勾当。”
“智者谋局,有始有终,我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了,又怕我会被徐佑抓到,如果不死,怎能安枕?”温子攸倒是不以为然,易地而处,他也要赶尽杀绝,道:“其实论谋略,朱智犹胜徐佑三分,可论格局,却差徐佑远矣!徐佑以大将军之尊,仅仅念及旧日情分,就当真放了你我离开长安,没有欲擒故纵,没有口是心非,这是人主才有的气度,哪怕是对手,我也为之心折!”
月痕认真的道:“大将军是好人!”
能在沉沦浮世,受尽疾苦,窥见人性的丑陋之后,依然给予徐佑这么高的评价,可知在月痕心里,对这位相处其实并不太久,交往也其实并不太深的郎君,始终抱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孺慕之意。
温子攸懂得她的心,紧紧的握住那冰凉的手,感受着彼此血脉相连的微微颤动,同时笑了笑,然后回首遥望长安,道:“朱智在长安的谋划还需要朱信协助,他应该没时间跑来追杀我们。走,先到月支镇,不管追兵是谁,都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也算是为我和朱智之间彻底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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