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的朗儿,去饭厅让他小六叔把他的晚膳给送到了他爹的院中。
“阿爹、爹爹,孩儿进去了。”朗儿规规矩矩的推开了房门。看到我和欢喜在内室,直直的就奔我们来了。
“阿爹,今天可感觉好些了?”朗儿有些撒娇的轻轻的靠着欢喜,每天下学回家,他阿爹都在睡。他偷听书院朱府家的那个小胖子说他家祖母也是爱睡觉,突然有一天睡着睡着就不在了。他懂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他怕他阿爹也会那样。
“嗯,好多了,爹爹说等阿爹好些了就带我们去长堤看桃花。”欢喜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让朗儿很是安心。
“嗯,我们拉勾。”
“好,拉勾。”
小六已经将晚膳摆好了:“少爷,欢喜,小少爷用膳吧!”
“嗯,都有些什么呀?”自从病了后,欢喜吃的更少了。小厨房一天到晚都备着参汤,大厨房的厨子更是费尽心思,变着花样儿,只盼着东家能吃上几口。
朗儿接过话茬道:“我刚才偷偷瞧了,都是阿爹爱吃的。”
“小机灵鬼儿!”
我将欢喜放到了椅子上,这个椅子有两个轮子,是冷怀安知道欢喜病了后送来的。
我把欢喜推到了饭桌前,桌上的菜都是欢喜爱吃的,还备了清粥,好几道下饭的小菜,还做了r_ou_糜。
欢喜小口小口的吃着,竟比往天多用了半碗。
晚膳过后,朗儿死活不愿意回他自己的院子,最后也就歇在了我和欢喜的中间。
半夜突然被噩梦惊醒,就听到旁边两个人声音低低的在说话。
欢喜:“朗儿做噩梦了?”
“嗯。”
“不怕,阿爹和爹爹都在呢。”
“朗儿今天是不是不开心啊?”
朗儿抽抽噎噎的回答道:“阿爹,他们都说我是坏孩子。”
“哦,为什么?我们朗儿怎么会是坏孩子呢?!”
欢喜静静得等着孩子的下文。
“他们说因为我,娘死了。现在,阿爹也快死了。”
“我还和他们动了手,先生是个好先生,并没有罚我。”
“他们说娘亲,我不生气。娘亲我没有见过。可是他们咒阿爹,我就很生气,是阿爹从我一出生就陪着我,小时候抱我最多的是阿爹,也是阿爹在爹爹罚我跪祠堂的时候给我送吃的。我听r-u母说不论什么时候,总是阿爹护着我。然后……然后我就没有忍住,动手打了他们。”
欢喜:“怪不得新做的衣服总是穿不了几天就坏了?还让奶妈瞒着阿爹和爹爹。”
“阿爹,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朗儿做的好!阿爹很开心!”
“那阿爹会一直陪着朗儿吗?”
“会!我们拉过勾的。”
“阿爹……”
“……”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一会儿之后就听到了朗儿微微的打鼾声。
我伸手轻轻的将他们两个揽住,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滴在了睡枕上,冰冰的;也流到了嘴里,涩的发苦。
第二天,将朗儿送走后,欢喜就陷入了昏睡。
等到第五天都还不见他醒过来。我慌了神,赶紧让人去别苑请了闽神医过来。
闽神医把完脉后,摇了摇头,说道:“润生,这次我也无能为力了,毒已经入肺腑、心脉了。若欢喜能醒过来,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喃喃自语道。
“若非欢喜强撑,就算有我的百毒散护住欢喜的心脉,欢喜能活过三年已是奇迹。而今,欢喜五脏六腑具损,只怕……”神医亦是很痛心,但也无可奈何了。这几年欢喜虽缠绵病榻,可是过得很是开心。或许就此放手对欢喜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听到闽神医的话后,我每日都坐在欢喜床前等着他醒来。我看着他一日一日的消瘦下去,在等到第八日的时候,欢喜醒了。对我说想看长堤的桃花,想看那棵挂着我俩名字的桃树。我赶紧让小六安排马车,在欢喜看不到的地方擦掉险些掉下来的泪水。
我将欢喜穿戴整齐后,又去取来了那件他喜欢的红色斗篷,将手炉放好后,抱着他出了门。欢喜轻了很多,骨头硌得人生疼,可是我却想把他揉进我的骨子里去。戴着斗篷帽子的欢喜乖乖的窝在我的怀里,其他下人看到我们走过,都静静的候在路旁,秋菊想跟着,被我婉言谢绝了。
小六将马车赶得很稳。一会儿之后,我们就到了长堤。长堤上的桃花只三三两两的开了一些。
我们下了马车后,小六推着椅子远远地跟在后面,我抱着欢喜在长堤上慢慢的走着。看到桃花,欢喜很是开心。
当我们走到那棵写有我们名字的桃树下时,那棵桃树已经挂满了绑着红绳的木牌,我们当年写的早就找不到了。
看着欢喜有些失落的表情,我又让小六去买了木牌,顺带借了笔。我握着欢喜的手,一笔一划的将我们俩的名字写在了木牌上,当最后一笔写完时,欢喜的手垂了下去。
我抱着欢喜,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哭的泣不成声。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落在了我们两个写在木牌的名字上。
“欢喜,我将木牌挂到了桃树最高的地方了。”
“欢喜,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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