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纪的小屁孩普遍自尊心旺盛,容易以自我为中心。他家世好,长相更好,是被爱和喜欢的蜜罐从小泡到大的,进了中二期,自我感觉当然万分良好,总认为只要自己足够有魅力,谈容就会像旁人那样,主动和他接触。
于是小孔雀开屏踱步的等啊等,直到谈容毕业了也没能等到,这段初恋就这样苍白的匆匆落幕。
回忆到这里,竹言蹊胸口狠狠一疼,有种想要咬舌自尽的冲动。
他心痛不是因为初恋无疾而终,完全是因为那时候的心理和做法太幼稚、太可笑、太不可理喻,现在想来无比羞耻,浑身难受。
竹言蹊拿黑历史折磨完自己,不堪回首地把眼睛从谈容身上迅速挪开。
他猜测对方应该对自己没多少印象,迈开长腿奔去空着的位置落座,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够呛,脸上却自在如常,分毫不显。
竹言蹊视力不是特别好,稍微有点近视,虽然不影响日常用眼,但是距离一旦拉远,他看东西还是不够清楚细致。
因此他没能发现,谈容在猝不及防见到他那一刹那显露出来的眼神变动。
慌乱无措,又极度惊喜。
男人甚至搁下手里的多媒体激光笔,偷偷整理了一下已经足够整齐板正的袖口,生怕衣着细节上存在一丝不妥。
那摸样像极了毛头小子情窦初开,乍一见到心上人时的反应。
可惜竹言蹊没有看到。
他不仅没有看到,还在心底疯狂庆幸。
幸好幸好,幸好他当初没去谈容面前大刷存在感,不至于被一眼认出来。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谈容头脑再好,也不会记得中学时代仅有几面之缘,而没有任何交集的小学弟吧?
竹言蹊敛着眼睛低着头,摆出教资考试的辅导书充当课本,手指夹着笔杆转了两圈,把等待上课的普通学生演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谈容站在教室制高点,将竹言蹊的所有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小青年跑了一路,头发都跑成了小中分的造型,露出的眉眼昳丽完整,矜贵张扬。偏偏眼神还古灵j-i,ng怪的,透着满满的少年感。
谈容不自觉轻笑一声,一时间辨不清心里究竟什么滋味。
他前一秒还为先前偶遇太过仓促,没能顺利打上招呼的事懊悔,后一秒就见当事人风风火火闯进来,还跟自己接上了视线。
可惜当事人见到他的反应,和在街上同路人碰巧对视没什么区别。别说记得他,分明只拿他当陌生人看待。
想通这点,谈容笑完又不由悄悄叹了一小口气。
没关系,他早料到竹言蹊不会认识自己,按照回国前设想的那样,一步一步慢慢来就好。
理智在这么说,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了一下。
此时铃声落定。
谈容尽快平复心境,重新拿起激光笔,正式开始本节课的教学。
这门课叫企业战略管理。谈家三代经商,家业庞大,谈容经验老道,自然教得游刃有余,不常听闻的真实案例加上脱离课本的实用学识,轻易就将枯燥无味的基础理论变得透彻易懂起来。
竹言蹊见谈容没有过多注意自己,逐渐消化掉刚进教室的反s,he性紧张。
他仗着座位靠后,在前排同学的遮挡下单手支住下巴,撩高了眼皮打量过去。
和中学相比,谈容拔高了很多,五官线条也更硬朗深刻,考究正装外叠搭一件深色大衣,动作间带起的褶裥都散发出端正严谨的一丝不苟。
那是岁月沉淀形成的男性魅力,成熟可靠,性感之至。
竹言蹊一时有点想不明白,谈容那么厉害的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座南方城市?
他们俩不是本地人,家都在帝都。谈容高中毕业后选择出国留学,而竹言蹊为了逃离老妈魔爪,报考到离家一千多公里以外的江大。
在竹言蹊看来,谈容回家接手谈家“龙椅”才算符合人设,跑到自己母校当老师算是什么路数?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奋斗在教育一线的类型啊?
两人以前没说过一句话,竹言蹊认定谈容连他叫什么都不清楚,当然不会往自身联系。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不由出起神来。
谈容走到哪,他的眼睛就自动跟着转到哪,目光全程定格在男人脸上。
竹言蹊看向谈容的目的单纯,视线并不炙生非常相似。
他一心探求真相,完全想象不到前方面无波澜的谈学长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注视了。
低沉醇厚的男声倏然止住,短短的停顿两秒,又继续将案例讲解下去。
竹言蹊被这两秒的真空期召回点神儿。
他正猜想谈容是不是讲课讲得嗓子干了,接着便见讲台上面的男人朝他这边一扭头,视线焦点明明白白的要往后排聚。
竹言蹊睫毛一抖,眼睛刷地。
这种时候,能不对视就千万别对视。
他右手掐紧签字笔,压在笔记本上胡乱涂了几画,假装听课全神贯注,认真记录教学重点。
谈容目光移向别处,警报解除。
竹言蹊长舒一口气,停下在纸上鬼画符的行为。
他漫不经心往笔记本一瞥,入眼便是两个潦草的汉字:谈容。
竹言蹊:“…………”
瞧那一眼给孩子吓的。
没出息,太没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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