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然擦干手去放水,忽觉肩上一沉,慌忙将另一半液体憋回膀胱,让鸟儿回巢。
魏总倒没有其他异常举动,低声说句“抱歉”,就跌跌撞撞向门口走去,脑袋“咣”一下磕在门框上。纪然忙上前扶住他,令其靠在洗手池边。
“魏总,我松手了嗷,能站住吗?”
魏总抬起醉眼,对纪然笑笑,大着舌头,话比平常多了不少,“不用害怕,我对你已经没那个意思了。但是,我依然欣赏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平凡?其实,你就像一棵圣诞树,浑身都是闪光点……不过,我……我特别想给你一个建议,不是作为上司,而是从一个朋友,或者长辈的角度。”
“嗯嗯,洗耳恭听。”
魏总停顿几秒,“离开你现在的男朋友吧,他不正常。”
纪然微愠,心想:哪有这么聊天的。魏总一共没见过闻名几次,凭什么下此决断?现在的大趋势,真的是得空就劝人分手?
魏总俯身洗脸,双手撑在台面上,“对不起,我有点喝多了。”
纪然呆立片刻,淡淡说句“没关系”,走出门去。蓦然想起自己才方便了一半,又折返回去。
纪然怂了,终究还是没敢喝醉。y开到后半夜,喧嚣才逐渐消散,只余满地狼藉。同事们有的叫了代驾,有的拦了出租车,还有一撮人嚷着去喝第二摊。
小王迈着顺拐加内八的步伐,向纪然走来,“你……去去去不去?”
“不去了。”
“我看你都没没没尽兴,去年你特别嗨,还管魏总叫魏魏魏大哥……”
纪然笑着摇头,目送他们远去,裹紧大衣走向停在不远处路旁的黑车。结束前他忘记发消息,直到刚才接到电话,才知道闻名两小时前就来了。
纪然拉开副驾驶车门,闻名掐灭猩红的烟头,把左手从窗边收回,关窗打开空调。
“玩得开心吗?没喝醉吧。”
也许是夜风太紧,纪然又打了个寒颤,没有坐在闻名身边,而是钻进后座躺倒。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头有点疼,躺一会。”
闻名将暖风调大,“冷吗?”
“不冷。”
纪然枕着手臂侧躺,从斜后方凝望男人的轮廓,在街灯的交错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好可怕。他是个高阶利己主义者,段位高到连对自己都不择手段。他是个感情骗子,他把自己做成陷阱,以缘分为饵。
纪然半醉半醒,半梦半真地思考了许多。自己从来没真正了解过闻名,他像一座光怪陆离的迷宫,自己一头扎进去,然后傻乎乎地迷失在温柔与暴烈中……
引擎声戛然而止,周遭静下来,纪然反倒醒了。他用手心抚去真皮椅面上的口水,浑然不知头发睡成了锅铲型,对回头看自己的闻名悻悻地笑着。
“要回家吗?还是去我那?”
“头疼,我……我还是回家,安心睡觉吧。”
闻名解开安全带,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难道和我在一起,就不能安心睡觉?不折腾你,只抱着。”
怎么听都不太现实的样子,可是今天纪然实在不想做,甚至有些害怕和他躺在一起。闻名没再强求,只是在各自进门前,落下轻轻一吻。
“晚安。”
接触到那对熟悉的嘴唇时,纪然感到一股陌生的恐惧,从脚底蔓延至头顶。
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乎意料,主卧的灯亮着。纪然敲门后探进头去,发现弟弟竟然在挑灯夜读……漫画。
纪叙信誓旦旦,“哥,你信不信我刚才一直在为期末考试复习。”
下铺的洪福也没睡,揉揉眼睛说:“我给他证明,我一直监督他,刚学完,放松一下准备睡觉。”
纪然倒没怀疑,弟弟转学后确实还算用功。也许是自己家族智商的天花板实在不高,就算努力,成绩也只是以空档的速度缓慢提升。
“别熬夜了,白天抓紧时间学习,比什么都强。赶快睡——”纪然捂住嘴,一阵目眩。
一股隐约的臭袜子味,让他胃里翻腾起来,半醉的后遗症方才显现。
“完了完了,”洪福大惊失色,从下铺利落地翻身而起,口中指挥着,“你哥要吐,快把他送到对门去!”
纪然已经压下了恶心劲,“没事,我没醉……”
纪叙也惊惶起来,和洪福一起,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把纪然押解似的推出门去。
“然然,姥爷实在是受不了别人吐,你到名哥那去吧,乖啊!”
纪然眼看着自家大门对自己关闭,匆匆叮嘱:“小叙你赶紧把换下来的袜子洗了!别攒着!”
他这个被撵出门的顶梁柱无家可归,只好揉着胀痛的额角对隔壁房门扬起手腕,还未敲响,门就开了。
“都说了,让你来我这。”闻名微笑着,头发半壮的腰间裹着浴巾。
洗澡后,纪然在头上贴了降温贴,凉滋滋的感觉缓解了不适。闻名正靠在床头,此刻放下手中的杂志,微微一笑张开双臂,“过来。”
纪然没有如往常般似鸟投林,扎进那个宽厚的怀抱里,而是背对着闻名远距离侧卧,给床描边似的,躺得很拘谨。
“好困啊,晚安名哥。”
闻名轻轻拥住他,“为什么突然疏远我?”
“没有。”
“你有,而且很明显。”
纪然刻意让声音显得虚弱,“真的没有,我身体不舒服。”
“那就舒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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