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那天,咱们院接诊了连环车祸的11个伤者,差不多一两个小时之后,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挤满了乌泱泱焦躁不安的家属,初一上午,有出院的、有伤重不治的,家属少了一大半,等到下午,整个走廊和临时休息室只剩下三五个了,其中就包括这小子,”兰姐含笑冲石远努努嘴:“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都包上,所以我一开始没认出来。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哪个里面正抢救的患者家属,后来觉得不对呀,因为他不像家属那么着急和慌张,而且每次病床被推出来,所有家属都一拥而上看看是谁,只有他,不是看向病床而是透过开关的门看里面的人。这就稀奇了!我让小陈去问他什么事,结果小陈还没靠近他就转头离开,我以为他终于不等了,但后来在窗边看到他站在急诊楼大门口摘了口罩吃东西,才发现这不是石远嘛。”
“初一下午四点多,你出来了,”兰姐看着焦哲:“我去大门口拿外卖,正好看见你倒在他怀里上了车,我就什么都猜到了。虽然他把自己捂那么严实,但眼神骗不了人,姐姐我当年也是谈过轰轰烈烈恋爱的啊!”兰姐看看焦哲、又看看石远:“我祝福你们。”
焦哲:……!
石远:……!
兰姐:焦哲你肯定打了好几天草稿头发都愁掉一大把想怎么跟我开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姐我冰雪聪明分分钟憋死你!
快九点了,焦哲打开门只看到客厅亮着一盏小小的灯和卧室门缝透出的些许微光,整个屋子安静异常。
平时他晚归进门,狗子要么在打游戏、要么在拼乐高,听见门响总会第一时间把手里东西一扔就噔噔噔跑过来,今天小朋友干嘛去了?
转头看见鞋柜门上贴了一张小纸条:哥哥,我这两天特别忙,有点累就先睡了。落款处画了一只咧着大嘴笑的小狗,鼻尖儿上点了一颗红心。字和画都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时的杰作。焦哲笑笑,从兜里掏出笔在那颗心旁边又添上一颗更大更红的心,蹑手蹑脚进了浴室。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卧室的门开着、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石远竟然已经上班去了。焦哲有点懵,昨晚怕吵到小朋友就在沙发上和二狗凑合睡的,以为早上依然会有公主抱和早安吻,结果不仅什么都没有、连人都没见。
勉强压下这巨大的失落感,焦哲无j-i,ng打采爬起来去上班。
第二天下班后又是培训,和前一天晚上差不多时间回家,除了鞋柜上的小纸条换了内容,其他情况一模一样,实在忍不住很轻很轻推开卧室的门,灯光下石远熟睡着,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也不像生病的样子。焦哲挠挠头,好吧,我再忍。
第三天早上醒来,又看到空落落的卧室,焦哲真生气了:“石远!你这两天怎么回事?”石远电话里的声音倒很正常:“哥哥对不起,有个高级别的会议这几天在江林开,我们全队都要早出晚归随时待命,还有两天就结束,哥哥别生气嘛!”焦哲泄了气,自己忙起来不也是回家跟尸体一样倒下就睡,还责怪小孩儿干嘛?“那你按时吃饭,一定注意安全。”有点悻悻地挂了电话。
谜底是第三天中午时被世锦揭开的。
世锦终于靠着焦哲的饭卡活到发工资那天,很大方地说要请兰姐和他喝奶茶,可队排了一半就慌慌张张跑回来,焦哲不满地斜了他一眼:“怎么还r_ou_疼舍不得了?我都没要大杯,也没让你加珍珠和椰果!”世锦表情严肃地一屁股挨着他坐下,从兜里掏出抖音飞快搜索,点开个视频后拿到他面前。
视频的名字是:“醉汉嚣张打交警、围观群众见义勇为。”
石远背对着镜头正在抄违规停放的车牌,突然伴着不堪入耳的骂声,一个醉醺醺的彪形大汉闯进镜头,一拳狠狠砸向石远肩膀,石远侧身躲开回头跟他解释什么,但是大汉仍然骂骂咧咧,猛地把他推倒在地。看得出石远一直在忍,此时周围群众开始有看不过眼儿的,待大汉还要再上前时被几个人合而围之制住了。
后面播了什么焦哲已经看不到,他眼里只有小朋友站起来时,右胳膊肘部的浅蓝色制服,已经被血染透。
歪歪扭扭的字和画、费尽心思不和他碰面、早上电话里声音虽然平静但熟悉的太极拳音乐背景,都有了解释。
焦哲觉得有点晕,他闭了闭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下,但“视野”里仍然是那一片刺眼的红、和石远站起来后忍痛的、苍白的脸。他三五下脱下白大衣:“兰姐,帮我跟主任请半天假;世锦,把衣服给我扔柜里。”
房门打开,石远目瞪口呆看着风尘仆仆进来的焦哲。
桌子上一片狼藉,有带血的棉签和纱布、有歪倒的药瓶、有刚刚绑好但乱七八糟的绷带。石远下意识想把胳膊藏到身后,焦哲已经坐下了:“我刚刚给你们单位打电话,才知道这两天你都休息。所以,”他深深叹了口气,捧起石远的脸:“你不仅装睡避开我、还一大早爬起来在小区里坐着、直到看见我出门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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