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眼前是一座被烟熏黑的城楼,楼上和墙角上倒满了尸体。
四方烟尘斜指苍天,余亦勤感觉视野有点受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带着个面具,背上也沉,有个人在耳边艰难地喘气,喘得他的心一阵阵揪紧。
余亦勤很想转头去看是谁,可脖子僵硬得像是石头做的,他转不了头,也抬不起手,只能麻木地往前走。
梦里不知岁月长短,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从城郭到原野,才终于听见了一点不一样的动静。
他背上的人在稳了好几次之后,终于稳住了残喘,余亦勤听见他低哑地笑了一声,然后说了一句话。
“别人是壮心剖出酬知己[1],我是知己酬主剖吾心……你可真是待……咳……待我不薄……”
对方的气息喷在耳侧,竟然一反活人的温暖,有种刺骨的凉意,声音也嘶哑的听不出原样,余亦勤被这阵冷气一激,瞬间头痛欲裂。
说话的是谁?为什么会说自己剖他的心?还有心底那阵撕心裂肺的痛意,又是因何而起?
这些余亦勤都不记得了,他只是一个三魂七魄都缺了一半,即使在斗怪争奇的幽都异世里,都稀奇罕见的新品种。
头痛带来的眩晕剧烈,余亦勤四肢脱力,加上背上的分量又不轻,他一个不慎,膝盖软了一下,整个登时往前栽去。
虽然不记得这人是谁,但本能却促使他护着对方,余亦勤下意识反手去捞人,免得这个要把他刻进骨子里的人掉下去。
可谁知道这一手伸出去,背后却是空的,他的手直接按到了自己的腰上。
有重量却没身体,那他背的是什么?半截人?还是孩子?可是重量和声音又不对——
想到声音,余亦勤侧了下耳朵,居然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可他正置身在旷野上,哪儿有门可以敲?
这不对劲……余亦勤才觉到古怪,意识里就梦来袭来了一种坠落感,他颤了一下,猛地从虚无的梦境里醒过来,听清了窗户外面逐渐炸毛的喊声。
“……哥,开门开门,雨好他妈大,快点!大哥!大佬?男神?诶,猪!醒醒!!!”
余亦勤睁开眼睛,看见古春晓弯着腰,将脸贴在外面的窗户上恐吓他,花了巨资整出来的空气刘海在雨里集结成了三根。
“你这几天野到哪儿去了?”余亦勤揉了下眉心,穿上拖鞋起身去给她开门,“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三根毛的秃鹫小姐愤怒地捶了下窗户,离开了原地,隔墙传进来的声音里有股恨意:“接屁!我差点被人拐卖了,等我换了衣服跟你说!”
余亦勤左拐开了门,古春晓吸了下鼻子,委屈巴巴地往他怀里扑:“亲人哪,我差点就见不……呃!”
她往怀里扑,余亦勤也抬起了左臂,却不是要拥抱她,而是猛地卡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离地面掼在了门板上。
门板发出了一声巨响,天上呼应似的,也突然劈开了一个电光闪闪的炸雷。
“你是谁?”余亦勤在雷声里说。
作者有话要说: [1]--《走笔赠独孤驸马》李白
第4章 五俎
他们去的时候走的是不见闻道,走的时候也一样。
只不过离开的位置换到了出口那边“平”字圈上,而余亦勤的态度也有变化。
杜含章见他一改惜字如金的秉性,“再见”都说完了,居然又在身体消失了一半的情况下,突兀地跟自己说了句话。
余亦勤:“早上那个陆陶来买黄纸的时候,背后跟了只鬼,鬼如果不是他自己养的话,你们还是留意一下吧。”
杜含章怔了一下,脑子里瞬间冒出了好几个问题。
什么样的鬼?什么又叫来买黄纸?
他今天过得真是太伤脑了,杜含章心念电转地分析道:陆陶的语音里确实有一句“买完了”,难不成东西还是在他那儿买的?
如果是的话,那这个世界也太小了,他的员工白天在余亦勤店里买过东西,自己晚上又和他在命案现场碰到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杜含章不知道,可他清楚以陆陶的体质,是绝对养不了鬼的。
陆陶早上是出了工地去买的纸,这事陆陶在语音里提过,只是无关案情,刚刚杜含章就没放,他在想那只鬼有没有可能也是从工地里跟出来的?它跟着陆陶,又是想干什么?
还有,刚刚在办事大厅放陆陶语音的时候,余亦勤也在场,这个事他当时怎么不说?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起,杜含章猛然意识到了陆陶的安全,可是余亦勤已经消失得只剩下一个头了,杜含章只能抓紧时间,问了最开始也最简短的那个问题。
余亦勤的头已经虚化了,大致轮廓还在,闻言眼帘半垂,做了个回想的表情,接着留下了一句话,以及一个突然从空气里旋转出来的小风旋。
“这样的。”
话音刚落他就不见了,那个小风涡里却慢慢凝聚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小泥塑?
杜含章也不确定,等风旋散了将它接到手中,才发现它很轻,应该是空心的,表面纹理分明,形态类兽,靠下肢站立行走,有着狐鳄状的尖脸和豆荚似的外皮,看模样像是开了灵窍的皂荚类树木,死亡后变成的山鬼。
但山鬼一般不在幽都,就在深山老林里栖息,胆子很小,特别怕人,怎么会跟上陆陶?
余亦勤扔下一个泥巴疙瘩就跑了,前因后果通通没有,杜含章脑子再好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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