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日落前回了家,走在路上,脑袋里一直回想着那句话:这个小朋友可能要有一次出门旅行。
他躺在床上,把小鹿手链和风车项链平摊在枕头旁边。
伊万的女儿八个月大时开始走路,她被薇拉带到陆新宜家里做客,扶着墙壁在屋里小心探索。
伊万在屋里探望杰伊,陪他静静地呆一会儿。薇拉在厨房做菜。
过了会儿,伊万从杰伊房间里出来,横躺在壁炉边的靠椅上,冲着陆新宜翘了翘小腿:“嘿。”
陆新宜说:“怎么,饿了?”
伊万说:“过几天友睦港要砸冰收鱼,你跟我一块儿去,帮薇拉的父亲搭把手。”
陆新宜摇了下头:“算了吧,你帮我带几罐草莓酱给他。”
“嘿!”伊万又说,“冬天到了,打起j-i,ng神来。”
伊万的女儿跌跌撞撞地扑进陆新宜怀里,嘴里含糊地叫着:“娃一呀……”
那是薇拉对伊万亲切的称呼,万尼亚。
屋里的人脸上都露出舒心的笑容,伊万逗着她说更多的话。
可是他在饭桌上又发了脾气,用力将银勺摔在桌上,紧皱眉头冲陆新宜怒气冲冲地喊:“安德烈!你可不可以打起j-i,ng神来!难道你的世界不会再转起来了吗?!”
薇拉担忧地看着他们两个,陆新宜冲她安抚地笑笑,然后无奈地问伊万:“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没有j-i,ng神?”
伊万瞪着两只眼睛看他,话噎在喉咙口说不出来,急得原本就发红的脸显得更红了。
陆新宜说:“好了,吃饭。”
伊万泄气地刨了几下头发,撑着下巴把脸转向另外一边,薇拉用低低的声音叫他:“万尼亚……”
他的女儿紧接着跟着叫:“娃一呀!”
陆新宜笑了一下,那笑声触发了什么东西,使伊万再也无法忍受,猛的回过头来,将身前的餐具向前一推,起身低下头说:“已经快要一年了,你知不知道你笑的很难看,每一次笑起来,都好像在说你快死了?”
屋里突然得安静,陆新宜脸上的笑容发僵,过了很久,他才渐渐收回翘起的嘴角,眨了眨眼,挪开了跟伊万对视的眼神。
“伊万。”薇拉严肃地说,“你有些过分了。”
他们最终沉默地吃完了一餐,陆新宜把小女孩抱在腿上,一勺一勺地喂她喝汤。
不过吃完饭伊万就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开了,留下薇拉和陆新宜在厨房有条不紊地清洗。
“他只是担心你。”薇拉说,“我们都担心你。”
她脸上带着没有一丝怜悯的关切,神态轻松得如同对待一个只是患了轻微感冒的好朋友。
陆新宜说:“是的,我知道。”
薇拉把厨具放进空荡荡的柜子里,在欢快的碰撞声里对陆新宜说:“你只是还在爱他,我们都知道。你才十八岁,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俄罗斯的男人没有这样的爱情,他不能理解,伊万恨你竟然爱一个背叛你的人,他讨厌你受到伤害。”
“说出来吧,安德烈。”薇拉又说,“或许说出来会好受很多,爱情都高贵无价,没人有资格评价你,即使是伊万也不行。”
周凭离开以后,边境上又过去了一轮四季的变化,陆新宜第一次跟别人说起他。
“对,我还爱他,一直爱他。”陆新宜直直的站在那里,视线没有落点地看着前方,“跟以前的任何一天一样。”
他被薇拉拥进怀里,微弱的大麻味道和厚重的母r-u味冲进鼻腔,一年来眼泪第一次喷涌而出,整颗心脏麻痹似的痛,传到四肢百骸,痛得站不住脚。
陆新宜只上过几年学,但读过的书很多。可是小时候他不喜欢写中文,宁愿学弯弯绕绕的俄文,对此杰伊还有诸多不满。
这天小镇上下了冬天以来的第一场雪,下午伊万带人来把屋外堆着的木柴买走大半,给陆新宜留下了够烧这个冬天的分量,和几张大额纸币,晚上木柴在壁炉里烧得噼啪作响,陆新宜窝在躺椅里,手中的笔在泛黄的纸页上用汉字缓慢而艰难地写:
“埃德,有本书里说过,说一句再见,就是死去一点。可为什么我经常想起跟你之间没有告别的分开,每一次想起,也都感觉死去一点?”
是否道别意味着孤寂和不可追回,是否欺骗意味着卑劣和怜悯,又是否爱情意味着愚蠢和可怜?
周凭教会十八岁的陆新宜很多,本应该报废的弹壳填点沙土再加点小技巧就可以二次s,he击,山羊奶做成的肥皂对蚊子咬的包有奇效,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却再也不能问到。
陆新宜可以很容易地承认他永远不能做到像周凭那样的洒脱,甚至至今脑袋里还会翻来覆去地无法停止地思考那个最庸俗的问题:“你有没有爱过我,像我爱你的那样?”
第十三章
连续三天,陆新宜守在摊边,生意一直寥寥,门前冷落。
摆摊的人少,大多是暮残妇孺,买家更少。
不过两三天,大批量生产大麻的村庄一夜间成为历史之后,这座边境小镇也在意料之中走上了跟其他村镇相同的翻天覆地的没落之路。
军火和纷乱在瞬间远离了这里,繁荣和票子也一下走得很远。
他摊位最前面的纸片上写着“每件100元”,和周围所有的在大风中围着头巾喝烈酒暖身的老头一样。
天气还算好,天空蔚蓝,只是太冷。
去年陆新宜卖掉了自己最抗风的那件狐皮大衣,所以现在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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