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男朋友,和换个组,似乎没什么区别。
仰雪风的表情很微妙,注定了他在这段感情中无底线的退让和包容。
姜吹雨当时没看懂,也没怎么在意。
直到今天,被吴子山导演一提点,姜吹雨才忽然意识到,他和仰雪风的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就连爱好都没法凑一堆去,对于表演的评判更是千差万别。
他觉得自己演得够标准了,仰雪风却觉得不够,还可以更好,非得逼他继续进步。
姜吹雨认为仰雪风顽固,仰雪风还替姜吹雨可惜。
他们之间无药可救了!
姜吹雨恶狠狠地想,结果转头躺在床上,看明天的剧本时,不禁又琢磨上了,把表演当考试和工作,和把表演当艺术,有哪里不同吗?
吴导说他们拍的哪怕是部不上星的网剧,仰雪风对它的态度依旧没任何轻慢,甚至更加认真和严苛。
因为电视剧和独立艺术电影不同,它避免不了商业性,没办法为了表达难过就拿三分钟镜头去吃一颗苹果,没办法用七分钟点燃一支蜡烛,作为影片最有力量的结尾……网剧需要密集的节奏来吸引面临各种娱乐诱惑的观众,同时又要兼顾大部分观众的水平,剧情设置明了易懂,哪怕人中途埋头吃口饭,也不耽误理解。
做到以上两点就很难了,可仰雪风还不满足,在好看通俗的基础上,还要留有余韵,让一部分观众愿意细细品味时,能得到更多的内容和感悟,能从他的表演中看到更多的诚意和艺术。
在商业和艺术中寻求一个完美平衡点,艰难得无异于踩高空钢丝。
第二天再拍戏时,姜吹雨就特地注意仰雪风。
好像隐隐约约地摸到了吴导说的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
一和仰雪风对上戏,姜吹雨就觉得他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鹿饮溪,一个真实的、活在闻竹喧眼前的鹿饮溪,不是他姜吹雨。
这样的仰雪风,好陌生,离他好远好远。
姜吹雨有些不愉快。
没两天鹿饮溪很快有一场醉酒戏,关于这个角色的一些悲伤往事经此会慢慢浮现。
姜吹雨看剧本花费了不少笔墨来描述鹿饮溪的醉酒状态,由出于人设的克制、强作嬉笑到本心的肆意流露,情绪时浅时浓,一场戏有多个层次。
如何艺术?怎么入戏?
吴子山没对姜吹雨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但姜吹雨无知无觉入了套。
姜吹雨琢磨着,决定从最容易的途径尝试一下。
他一招手,把柏冬唤来:“给我去买几瓶酒。”
真醉一场。
柏冬一点也不奇怪地问:“什么酒?白酒啤酒洋酒葡萄酒?还是喝锐澳j-i尾酒吧,水蜜桃味的,像饮料,冰一冰很好喝,还解暑。”
谁喝饮料呢。
姜吹雨没好气道:“捡度数高的,每样来一点。”
柏冬巴巴地去买了,各色酒瓶堆了半个桌子。
姜吹雨让自己代入鹿饮溪的心境,一一地喝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混着酒喝更容易醉,渐渐有些头晕,思维乱了混了,整理不出来完整清晰的思路。
这个状态正正好,忧愁哪有明明白白的。
下午补妆时,化妆师乐呵呵的,这小脸晕红得够漂亮,连腮红都免了。
醉酒戏在夕阳西下、浓霞漫天的傍晚拍,暑气散了,但依旧很热很闷。
鹿饮溪斜坐在窗棂上喝酒,看外面沉落的夕阳和镀金的河水与山林。
摄像机从屋内往外拍中景,人与窗与景都在镜头构图内。
这一场戏的分镜头是吴子山画了好几个版本才最终确定下来的。
道具酒当然不是真酒,是冰过的矿泉水,透心凉。其他演员都羡慕姜吹雨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大口喝冰水解暑。
姜吹雨喝水居然也喝出了酒味,又涩又辣,感觉更难受了。
他入戏了。
随着镜头推进,仰雪风饰演的闻竹喧朝鹿饮溪走过去时,闻到了浓郁的酒味,心想剧组可真敬业。
但在姜吹雨扭头看他的时候,仰雪风心脏狠狠一跳,失了神。
姜吹雨是真的喝醉了,总算是对得起他一双天生的桃花眼,眼眸不再清澈天真,雾气迷蒙、欲语还休。在黄昏天光中,他是岚雾里一支轻轻颤动的桃花,浓丽神秘又勾人。
仰雪风从闻竹喧的状态脱离,回归成仰雪风——对姜吹雨毫无抵抗力的仰雪风。
姜吹雨迷迷糊糊地笑了下,心想仰雪风的定力也就这样嘛,那些绝情的话才说了几天啊,口是心非的吧。什么普通朋友,什么礼貌疏离,做不到就别说,为什么要死撑呢。
他看着都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提到的“没办法为了表达难过就拿三分钟镜头去吃一颗苹果,没办法用七分钟点燃一支蜡烛,作为影片最有力量的结尾”,这两个镜头分别来自毕赣导演《地球最后的夜晚》和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导演《乡愁》,都是很典型的作者电影,充满了诗性气质,对艺术片感兴趣的读者可以看看。
第25章 难受
这场戏拍得吴子山很兴奋,j-i,ng心设计的构图、比预期更美的自然天光, 以及姜吹雨的超常发挥, 都让吴子山感到了一种天时地利人和的可遇不可求。
最初倒是仰雪风出了点小问题, 游离在角色之外, 但专业素养极佳的他很快调整过来, 甚至表演状态都有一点更上一层楼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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