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挥剑迎向杀气来源。
剑却被握住了。
下一瞬,她觉得领口一紧,随后就被一股蛮狠的力道狠狠抵在了覆着霜雪的石壁上,竟连抵抗的余地都无。刹那间,只见冰屑与碎石乱飞,谷顶的冰棱被撼得纷纷落下,却在还没落地时就化作了水汽。
她的法衣品级不低,可被掼在石壁上时仍是觉得背后一阵钝痛,剑匣几乎要将脊骨压断。
而那块坚硬的石壁已然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若修为稍低,怕是至少要断几根骨头。
“你……”她不解地看向那个绿衣少女,却在视线接触到那双比常人稍浅的眼眸时怔住。
她能看得出对方眼中的嗜血和残忍,可又莫名清晰地意识到——那不是杀气,而是怒意。
在面对那头巨兽时,绿衣少女尚且在游刃有余地笑,可现在,她却紧抿着唇,脸庞紧绷,透出与这张脸不太相符的狠意。
血滴答滴答落下,有几滴落到了手上,长离移开目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剑仍被对方握在手里。
握得如此紧,剑刃深深陷入皮r_ou_中,仿佛下一刻紧扣着剑的手指就要被削断。
“你的手……”她迟疑地开口,“受伤了。”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似乎是下意识中觉得应当如此。
对方不由分说突然袭击自己,可她却丝毫没有对方是敌人的感觉,反而更在意对方被割伤的手。
钟明烛顺着长离的目光看去,看到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血顺着剑身不住滑落,有几滴ji-an落在长离裙摆上,留下刺目的斑点。
她并不是躲不开那一剑,她看出长离已经突破至化神境界,可是要对付她,还远远不够。
她只是想要做点什么。
想要破坏,想要伤害,想要碾碎眼中的一切——
抵着长离心口的手再用上几分力,就能摁碎对方的心脉,甚至可以捣入灵海,叫她修为尽毁。
可她看着长离的脸,任凭怒火滔天,却无法再往前推进一寸,只能愈发用力握紧那把剑。
能捏碎才好,无论是剑,还是自己的手。
这时候,长离只消手腕轻转就能削断她的手,可她却什么都没做,甚至还放轻了握剑的力道,尽可能减少剑刃造成的伤害。
察觉到这点,钟明烛的心似被轻轻刺了一下,轻微的疼痛中,苦涩与甜蜜一起扩散。
这是她认识之初的长离不会做的事,也许是那些关于心境的变化已在心中扎根,虽然记忆磨灭,但是灵识开启后存在于天性中的温柔仍是保留了下来。
“明明都不记得了……”她垂下眼,忆起那些令她们日渐亲密的相处时光,轻轻叹了一口气。
占据了思绪、叫理智支离破碎的破坏欲蓦地散了。
她松开手,后退了几步,随意抛了一瓶灵药给长离:“抱歉,我失控了,这是赔礼。”
说完后,她便掉过头,一脚踹开地上的碎石,然后盘腿坐下。她故意背对着长离不再去看她,害怕自己冲动之下再做出什么来,目光紧紧锁着水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去考虑如今的处境。
不管怎样,她的计划奏效了,看到苍梧剑的消息,天一宗终究是坐不住。
可长离不记得她了。
还有那头从裂谷中出来的巨兽,看起来很熟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朔原。还有长离的剑法,到底是哪里和以前不同了。
——她选择忘记你。
她虽然竭尽努力去静下心思考,可脑海中却总是徘徊着这句话,频频打断她的思绪,搅得她心神不宁。
“够了!”终于,她忍不住怒道,同时一掌击向地面。
轰的一声,地面上立刻出现几道裂纹。几片碎石扎入掌心,又是一阵刺痛,可她却浑然不顾。
几次试图定下心都未见成效,她只觉满腔郁气无从发泄,看哪里都觉得碍眼得很,心烦意乱正想起身找个偏僻处发泄一番时,忽然感到发痛那只手被捧起,很快,掌心就传来冰凉的感触。
疼痛很快就退去,却是长离在给她手上涂药。
“这是被我的剑所伤。”发觉钟明烛探寻的视线,她便如此解释道,眼里脸上都写着漠然,语调里也没任何情绪起伏。因为是被她的剑所伤,所以她有必要医治,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看着长离平静的脸庞,钟明烛忽然笑了。
笑得很大声,几近狂妄,似要将所有抑郁都宣泄出去那般。
她已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出乎意料,她以为自己罢手后,长离就会离开。这才是长离对待陌生人的方式。
可长离竟然会替她处理手上的伤口。虽然看起来不以为意,可细致的动作却分明透着关心和在意。
钟明烛不清楚长离这是有心还是无意,可无论如何,这都抚平了她的焦躁,令她真正静下心来。
而后,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也许这并不是离儿的决定
听闻长离不记得她,她下意识将这当成了长离的选择。
长离选择了遗忘,没有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背弃了小镜湖下的承诺。
所以钟明烛才会如此愤怒,长离明明答应了她的。
可如果这并非出自长离本意呢?
她想起与长离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那埋藏在淡薄下的固执。为此她不止一次调侃长离不知变通。
就算是碰得头破血流,也不愿妥协不愿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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