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南广和身在下界凡尘中的大隋旧时皇宫,面前站着染满尘世霜华的叶慕辰,心下眼中却都是当年弥漫三十三天重天的那一场熊熊大火。“他容不得你。你问我待飞升后会不会寻他……”
叶慕辰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巴巴地望着他,像一个等待被宣判绞刑的死囚。
南广和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手抚在那个巴掌印上,有些愧疚地道:“孤飞升之后自然是要去寻他的……”
“不许!”叶慕辰整个人都在颤抖,声音破碎,执着地一把抱住南广和,将脑袋埋在他肩头,眼泪大颗大颗吞在两睫内,烫的他心里头发酸。“殿下,你可不可以答应臣……”
“没用的。”南广和又叹了一口气。“叶慕辰,孤的小朱雀呵,你还不明白吗?他既容不下你,孤便必定要去寻他。”
南广和轻轻地、却又坚决地推开那颗长满白发的大脑袋,四目相对,声音稳稳地道:“因为孤此后要与你在一起。”
叶慕辰视线中都是滚烫的泪,几乎看不清这人的脸,耳内也嗡鸣作响,听的不甚真切。一瞬间只以为自个儿听错了,迟疑地重复了一遍。“与臣……在一起?”
“唔,”南广和语气清淡,袅袅动听,宛若这世间一瞬间冰消雪融。“叶慕辰,孤要与你在一起。这一次,你不需要强行留在三十三天。这天下如此辽阔,你要去何处,孤都陪你。便是住在你的第三层天的宫殿中,你也是那里的神灵,孤心里头乐意的很。”
最后一句话略显俏皮。
可是叶慕辰却笑不出来。泪大颗大颗涌了出来。沉沉的,都是慈悲。
他的殿下,比他所能想到的一切世间美好,都更美好。比他叶慕辰所能希冀的,都更温柔。温柔地,就像一种自三十三天外垂眸投下的慈悲。
有光,沐浴在他身上心间。
“殿下……”叶慕辰哽咽。“倘若臣此生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够辗转于红尘中老死……”
“那孤便陪你一道老死。”南广和微微地笑了,语气欢快起来。“就像当年在下界,你也只是个凡人,孤不还是嫁了你,陪你一道儿慢慢地生了白发。”
那是不甚遥远的三百余年前,那时候叶慕辰还是南冥,还不知晓前尘旧事,只奇怪宫中的皇后为何一直不老。
那时候南冥不止一次在夜里惊醒,双目灼灼地盯着广和看。
广和便问他,为何不睡。
南冥说,朕不能睡,韶华如此短暂,若朕再睡过去了,又白白地老了一天。而梓潼你却还是如此的年轻貌美。以后你会越来越嫌弃朕的。
再后来,广和便悄悄收起了一身法术,以白霜染在发间,一天变老一点点。虽然仍是美艳的不可方物,号称下界凡尘中第一美人,在笑起来的时候,却终于能瞧出眼角的一丝褶皱了。
然后南冥却又心疼了,整日整日地派人去寻海外仙山,说梓潼你本是修仙的人,跟了朕不仅餐风露宿十来年,更得终日假扮女子,朕什么都给不了你,朕陪你一道去修仙吧!
广和那时候呵,想起那人的痴傻模样就忍不住想笑,笑的一双丹凤眼儿起了轻皱,啐他道,不老时你嫌弃,老了你还是嫌弃。呸!就没见过你这样贪心的凡人。
南冥便抓住他的手,痴痴地道,朕这一颗心里住的都是你。就算贪心,也只贪你一人的心。
……那时南冥总是患得患失,总疑心他心中不曾当真有他。直到两人并排躺在床榻上,迎着朝阳第一缕升起的红霞,他亲耳听见南冥停止了呼吸,便也慢慢地阖上眼睛。心道,如此孤便陪着你死一回吧。生则同衾,死同x,ue葬。
如此,你总该安心了。
沉沉的棺木盖合上。
广和眼前一片安静的黑暗。
他随着那个名叫南冥的儿郎一同在下界生活了三十余年,也学凡人那般生儿育女,养了许多花草。春光好的时候,两人并肩漫步于娑婆沙华林下。
花开。
花谢。
一生一世一双人。
被誉为凡间有史以来最恩爱的一对帝后。
有很多事情,广和就是从那时懂得的。
他渐渐懂得那深藏于南冥眼底的依恋并不是一见钟情,而是钟情了他许久许久,也许早在他尚未察觉的万年前,朱雀便已深深藏在心中。
所以他刀下的人偶,才会对他一见如故,才会对他执着不悔。
如此深的情意,或可称之为痴心。
倘若回了上界,那位修无情道的帝尊必定容不下朱雀。
南广和从记忆中缓慢醒来,摇了摇头,轻轻地吻住叶慕辰的嘴角。叶慕辰大惊,随后又是狂喜,小心翼翼地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唇齿交缠。
随后南广和推倒了他。
这次却是坚决地、丝毫不停顿地,修长手指解开叶慕辰的玄色衣袍,以口叼住叶慕辰火热通红的耳垂,轻声呢喃道:“朱雀,欠你的时光,孤从此都陪你共同度过。”
起先叶慕辰还战战兢兢不敢相信他的殿下此番竟如此主动,几次停下来,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望住他,似乎在等待这人喊停。
南广和却撤了法术,抿着嘴角轻笑。绝色无双的眉目间净是纵容。笑意轻柔,如同昭阳六年七夕夜荡舟于大明湖畔的水,又如同在灵山方寸洞中冰天雪地里倏然开放的无数奇花异草,又软又沉。兜头彻脸朝他泼下一桶接一桶的军中百花酿。
于是叶慕辰醉了。
争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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