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奕眉心一皱,告诉他今夜的变故,老陈立刻急了:“怎么没人告诉我?电视台的人这会儿说不定都在路上了!”
寻聿明睡得无知无觉,庄奕低头看了他一眼,正要问老陈能不能取消采访,陈霖霖忽然推门跑了进来:“我刚在门口看见电视台的商务车了,真是起得比j-i还早!”
“他们已经来了?”庄奕万没想到他们动作如此快,现在采访根本不是好时机,感染的原因尚未查明,报道出去不知又要生出多少口舌是非。
陈霖霖放下豆浆油条,去病房外招来方不渝,说:“你们赶紧吃点饭,从后门走了吧。别叫他们堵着,要不然谁知道采访什么呢。”
本地电视台的人还好,那些网站记者最爱写些唱衰的小道消息,越劲爆越有话题,不知会借采访的名头,问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寻聿明嘴笨,哪里招架得住。
庄奕摇摇怀里熟睡的人,寻聿明哼唧一声,却不肯睁眼。陈霖霖一笑,拍手道:“寻大夫,你尿裤子了!”
“胡说什么?”庄奕抬腿踹他一脚,拍拍寻聿明的背心,将他叫醒。
寻聿明在他怀里蹭蹭脑袋,举手揉揉困倦不堪的眼睛,咂么两下嘴巴:“早晨了吗?”
“快七点了。”庄奕伸伸手,示意陈霖霖将豆浆送过来。
方不渝先一步拿给他,庄奕递到寻聿明唇边,喂他喝了一口,“起来吧,咱们收拾收拾,赶紧走。”
“我先不走了吧。”寻聿明眯着眼说,“我怕再有事。”
“必须走,记者来采访你了,你留下来能应付吗?”庄奕起身拿来他的大衣,直接套在他墨绿色的洗手服外面,“快喝两口豆浆,咱们先回去,等他们走了我再带你回来。”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寻聿明脑袋还晕着,任凭他摆布自己。庄奕捋捋他蓬乱的头发,背上他的挎包,拉着他去乘电梯,又嘱咐陈霖霖:“你知道该怎么应付。”
“明白,就说寻大夫今天休息,下了夜班刚走。”陈霖霖摆摆手,轰他们快走,“他们一走,我立刻通知你!”
庄奕答应着走进电梯厢,没敢去病房楼大厅,反而折向行政楼,从那边的一个消防门里出去,带着寻聿明到停车场取车。
两个人一路避着人,做贼似的朝前走,穿过小花园,寻聿明道:“我鞋带开了。”
庄奕低头一看,忙蹲下给他系。
恰在此时,一拨去咨询室报道火灾的记者看见他们,一窝蜂涌了上来。寻聿明没戴眼镜看不清,只瞧见一群人乌压压朝他们跑过来,吵吵嚷嚷喊着他的名字。
他们还没走到跟前,病房楼门口蹲着的另一拨人也眼尖地看见了s_ao动,拎相机的拎相机,举话筒的举话筒,仿佛闻见血腥味的蚊子,疯狂向这边冲来。
寻聿明一头雾水,自己不过是做了个手术,即便有采访价值,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激动吧?这架势简直和出轨的大明星首次亮相一样,莫名奇妙的待遇。
庄奕手里的鞋带系到一半,听见叫喊声,抬起头看了一眼,前后左右竟有四拨记者向他们赶来。他心口狠狠一跳,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大问题。
“快走!”庄奕连鞋带也顾不上,抓着寻聿明的胳膊便向前去。
寻聿明眼睛度数本就高,最近视力又明显下降,加上脚下散开的鞋带,根本不敢乱跑,一只细细白白、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拽着他胳膊,生怕在镜头前跌倒。
庄奕左臂一展,将他护进怀里,右手攥着他微微颤抖的十指,带着他躲避一道道飞来的镜头光。记者们潮水般漫过来,堵住他们的去路,七嘴八舌地问寻聿明。
“你是同性恋吗寻大夫?”
“请问网上的视频属实吗?你是不是在工作时间,和同事在手术室接吻?”
“听说你的实验存在重大瑕疵,昨晚已造成病人颅内感染。你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有知情人透露,您和庄奕医生已在国外秘密结婚,你有何回应?”
“昨晚西湾医院突发大火,听说是您之前误诊造成病人脑死亡,其家属不满才故意纵火,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您试验的第一个病人为什么是同性恋?有知情人称你能治好同性恋,是真的吗?”
“寻大夫,听说你起诉了提携你的恩师。请问是因为他当初,反对你把缺陷实验应用在人身上,你才挟私报复吗?”
“您认为本应获得上届菲尔德奖的老教授因何而死?”
“寻大夫……?”
……
寻聿明脑海中一片空白,眼前光晕闪烁,什么都看不清。他呆呆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耳边“嗡嗡”回响着一声声尖锐的噪音,却连张口都困难,喉咙直发紧。
庄奕拦在他身前,一言不发地护着他向前走,脸色y-in郁得可怕。他不是公众人物,没经历过类似的场面,却也知道此时说多错多,一句话会被断章取义成千百个版本,索性什么都不回应。
寻聿明浑身不停发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里,脚下软绵绵的,只能愈发攥紧庄奕。他心里怕极了,他只是个大夫,哪里是这些唇枪舌剑之人的对手。
庄奕也心如刀割,记者们的每一个字都像碎玻璃,狠狠扎进寻聿明的心,血却从自己的胸膛里潺潺流出,仿佛此刻能代他感受痛苦,代他承受毁谤。
他迎着闪动的镜头,一路将跌跌撞撞的寻聿明带到停车场,拉开车门把他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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