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王桂玉低声说,“他其实是想遵守承诺的,他一直试图作回方家的好儿子,可是谁叫他心软呢?我这个儿子,别的都像我,唯独这一点像极了他爸爸……那时候马强的案子刚闹完,我回了马王村,被婆家和亲戚们欺负得活不下去,走投无路只能悄悄去学校找他。一开始他躲着我,把方卉慈抬出来吓唬我,可是等真的见着我,听了我的遭遇,还是心软了。”
她叹了口气,取了烟盒里最后一根烟,自顾自地点上抽了起来。缭绕的青烟中,她的脸和十几年前那个憔悴愁苦的女人慢慢重合,没有浓烈的美丽,没有动人的妖娆,但眉梢眼角总含着一种楚楚可怜的轻愁,让人忍不住想要知道谁欺负了她,又能怎么才能帮到她。
“那些年我回到学校继续深造,一直是他在偷偷资助我。”王桂玉说,“但是那个傻孩子,一直惦记着自己的承诺,所以只给钱,从不见我……直到2022年春节之后,我打听到他回了国,终于找机会见了他一次。”
2023年2月,临出国之前,方卉泽单独去给父母上了一次坟。
这些年不管他和方卉慈之间怎么样,方氏夫妇一直是一心一意待他的,他预感到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回不了靖川了,所以去墓园见父母最后一面。
王桂玉就在那儿堵住了他。
母子二人已经有近十年没见了,王桂玉看着儿子肖似石鹏的模样忍不住潸然泪下。方卉泽在恐惧和绝望中度过了整整一个春节,骤然见到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放松。
也许,是因为他们有着同样的秘密,而又同样被方卉慈以此而威胁吧。
那天他们破天荒聊了很久,王桂玉告诉他自己这些年艰辛的生活,方卉泽也忍不住告诉了她,自己因为萧肃而被方卉慈“流放”的真相。
王桂玉何等样人,寥寥几句,便发现自己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终于可以把儿子从方家手中彻底夺回来了!
她完全站在方卉泽这一边,以爱的名义反驳了方卉慈那套说辞。她轻而易举地摸清了一个沉浸在无望之爱的年轻人的心理,借着为他出谋划策的名义,一跃成为他的知音,他的知己,他同一个战壕里的同伴!
至于战壕对面的敌人,自然就是方卉慈。
那次出国之后,方卉泽和王桂玉彻底恢复了关系,为了避免方卉慈发现,他甚至策划了“重生”计划,在越南找了一个替死鬼,给生母换了一个完美的假身份。
2023年秋,王桂玉化名洪颖,带着巨额“遗产”回到中国,创办“无暇”,开始他们伟大的终极计划——干掉方卉慈、搞垮方氏、控制萧家兄妹……
“我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谁也猜不到‘无暇’的后台是阿泽。”王桂玉柳眉微竖,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等我搞死方卉慈,搞垮方氏,萧然那个毛丫头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到时候阿泽从天而降,自然会成为他们的救世主……萧家那个短命鬼还不是要乖乖听话,受他的庇佑?”
她眉飞色舞地说:“没有了能干的老妈,厉害的妹妹,他一个病秧子能靠谁?阿泽将是他唯一的依靠,唯一的主宰!”
她几乎忘了自己现在已经是阶下囚,焦急地吞吐着烟雾,一边说:“我一早把他身边的人都摸了个门儿清,那个丁天一,是个聪明人,可惜太嫩了,被我三两下说动,和萧然反目成仇;还有他最好的朋友,那个傻乎乎的小律师,在我收拾尤刚夫妻的节骨眼上送上门来,被我轻轻松松弄成了替罪羊……”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忽然暗淡下去,咬牙切齿地道:“没想到他半死不活的,还能想办法帮那小律师脱罪,哼!是我小看了他……”
她絮絮叨叨说着自己这半年多来的“丰功伟绩”,荣锐沉默地听着,等她吐得差不多了,才问:“所以,现在方卉泽在哪儿?”
王桂玉丢下已经熄灭的烟蒂,犹豫了,大概是随着讲述,忽然意识到方卉泽是她的儿子,唯一的亲人。
荣锐却道:“其实,你一直是明白的吧?他从没把你当成过母亲,他接纳你,不是因为你给了他母爱,而是因为你能帮他搞垮方氏,得到萧肃。”
王桂玉一怔,随即“嘿嘿嘿”地诡笑了起来,说:“你不用再跟我说这些,我知道你想离间我们,想找到他,从他手里把那个短命鬼抢回来。”
她神秘莫测眯了眯眼,说:“你太聪明了,荣警官,你知道我能看透你的居心,但你还是当着我的面挑拨我们母子……”
“因为你知道,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荣锐道,“我的居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你想要我把他抓回来,想要当面质问他……你这种心情,比我还要迫切。”
王桂玉沉默,少顷叹了口气,说出了一个名字。
从审讯室出来,天已经麻麻黑了,荣锐大步走回办公室,第一件事是打开笔电看悬红。
可惜,没有消息,不过下面浏览人数多了很多,足有上百人,说明那三百万还是有效果的,已经有上百个黑帽子在帮他留意萧肃的动向了。
“我定了明早第一班机票。”孙之圣也从监控室赶了过来,道,“今晚的票没有了,最早是明天上午六点那班,我们八点半落地,租车开往目的地,大概要五六个小时——我查过了,那个小村子非常偏僻,路不好走。”
他说的是王桂玉提供的那个地址,2023年,方卉泽就是通过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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