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忍住落泪所以张谦背过了身去——李犷的个性他知道,娇纵如林瑯,在他面前也只是个无名小卒。
林瑯的额头点在李犷的朝靴上,疯了心神地磕着头。
又在其间用一丝理智拿捏着力道——生怕磕疼了李犷的脚,这唐玉树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就会悠哉地飘走。
他用白净的袖口擦拭掉自己落在李犷朝靴上的泪水,喑哑着嗓子哀求:“求你治他吧,我不能没有他!我这辈子实在没有几个人真心实意地对我好过……我平日里嫌弃过他,骂过他,打过他……这算是我的报应。但是我昨天才好不容易听他说出认了我的话,他定是也舍不得丢下我自己死的——你不信,你救了他,你听他亲口说……”
“他认了你?”李犷像是听去了心智蒙昧的孩童口中的胡言乱语,“嗤嗤”地笑出了声。
“对——”这个字刚脱口,残存的一丝理智让林瑯从面前这个人强烈的占有欲里,捕捉到他对唐玉树的情绪。那一刹那林瑯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求情说辞,不仅无法求得他的不刁难,反而更似乎添了乱。
心下一急,便口不择言地抛出试图挽回的话——“若你也喜欢他——他醒了,我可以让他去随你!只要他醒了!”
沉闷的天色被唐突落下的第一瓣冬雪打破,落进林瑯的后脖颈里刺得林瑯生疼。
“你是在可怜我?”李犷的笑容终于收去了。
走的时候,林瑯只拿了三样东西:与唐玉树合伙开馆子的前夜一起摁了手印的契约,唐玉树常年绑在额头上早已褪了色的绛红巾缎,还有被李犷丢在自己身上的小瓷人“林瑯”。
走之前被李犷允许,去看了一眼唐玉树。
望着榻上的他脸色发白,额头上扎入了金针,呼吸还算平稳有序,林瑯倒觉得哭不出来了。
兴许是都流尽了。
只觉无望与无助,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只忍不住轻轻触了触他的脸颊,还被大夫呵斥道“仔细着别碰到针。”
不碰也罢。林瑯对大夫用力地笑了笑,走出了厢房。
便随着张谦一并上了回金陵的车架。
张谦不敢同他说话,只忙着劝说顺儿——那边顺儿抱着陈逆肯不放手,哭得不成样子。
林瑯顾不得他,林瑯连自己都顾不得了。
像是被抽走了神魂一样,只紧攥着唐玉树买的小瓷人儿发着怔,眼神涣散成一片。
只是车驾出了陈滩的时候,林瑯才突然回了神来。
分辨清楚自己周身后,一把抓出对面张谦的手腕便发问:“将军要把唐玉树带到哪去?”
“不知道……”张谦不敢对视林瑯的眼神。
“成都吗?”
张谦摇头。
林瑯像是并未c,ao劳过一般,突然恢复了气力,捏着张谦手的力道让张谦疼得厉害:“舅舅——我们自这儿下了车去,躲在这里,我们不回金陵去了!——等唐玉树几日后醒了,好了,我们就把他偷出来,我去和他到别处过,好不?”
纵使被捏得极痛,张谦也不抽手,只缓缓道:“他是一品骠骑将军,我们只是平民……”
“如果……”林瑯的心思在飞速地筹谋计算,半晌后眼神皎然一亮,口中言谈过激得让人鼻酸:“如果杀了一品将军,被抓了的话会被斩首吗?——会连坐吗?如果买凶的话——我记得我在金陵有认识的朋友,似乎有这种通路——舅舅,你说□□的话贵吗?我这儿……我这儿也没带钱,我先跟你借着,日后我还你,你要利也可以!”
“瑯儿……”张谦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瑯的穷兵黩武,只错开了他的眼神,抱住了他。
由他单薄的身躯发出的颤栗因拥抱而渐渐平息,俄而,耳边却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啕。
张谦也无计可施。
他突然想起十四岁跟着自己走丝路的林瑯。
那年从高昌国离开的时候,林瑯想把他在高昌国捡的狗一并带走。可是丝路艰难,带一只老狗上路确实是个负累。回中原的那一天,自己用“如果不带大羽一起走,路过陇右时,给你买颗和母亲生前带的那颗夜明珠,一模一样的那种”条件说服幼小的林瑯放弃带狗走的打算;那天在车驾之中的林瑯,也与今日一般。
那狗追了载着林瑯的车驾很久,而林瑯也一直望着身影越来越小的大羽,不顾吃着一嘴的风沙,只顾嚎啕。
张谦会怕——怕每次将林瑯带走的都是自己,他必定也会恨自己吧。
可张谦也知道李犷的性子——他若想要的,会翻天搅地也要得了手,才肯作罢。
☆、第三十四回
第三十四回楼阁间茶盏叙旧话 病榻前药石换新生
李犷第一次见到唐玉树,是在成都城的城墙下。
正在值岗所以站得挺拔。
那不苟言笑的表情,出现在十七岁的,还未彻底摆脱稚嫩的少年的脸上,显得几分有趣。
李犷停下了行径的脚步,看唐玉树。
值岗的唐玉树那双放远的眼神,偏就在此刻偷闲般收了回来,落定在他正前方的不远处,于是因方才的正色而显得威武的浓粗眉毛便展平了许多。他偷偷牵起嘴角的瞬间表情,就此成了李犷耳中的一声轻叹。
顺着唐玉树的眼神,李犷转了头去。
横过了街,李犷的视线也顺利捕捉到躲在对面檐下,交替着踢脚,对着唐玉树笑的小姑娘。
李犷掏出了从江南带来的冰糖,给小姑娘吃。
“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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