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伽罗拧眉道:“可是如果你不试着走出去,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活路呢?”
“我什么技能都不会,肯定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不早晚得饿死吗?梵先生,你有没有办法帮帮我?”曲娴芬说着说着眼泪已经止住了,整个人显出一种诡异的平静。即便是在求助,她也没露出迫切或渴盼的表情,仿佛只是顺嘴问一句而已。
“抱歉,我帮不了你,有手有脚的人不会养不活自己。”梵伽罗牵着许艺洋的手继续往前走,语气近乎于冷漠。
曲娴芬并未失望,也没恼怒,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的背影,继而露出一抹苦笑。她早就知道没有人能帮得了自己,有手有脚的人的确可以养活自己,再怎样总能有一口饭吃。可是她不甘心啊,她对这个家真的一点贡献都没有吗?离婚了只给一张离婚证就能打发吗?那丈夫的父母这么多年以来是谁在照顾?他的儿子又是怎么长大的?
只在家里做做家务活儿真的像那些男人说得那般一点都不累吗?不啊,很累,日复一日的,她都快要累死了。
她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起来买菜,花一个多小时做饭,完了还得承受各种挑剔;地板不能用拖把拖,得跪着用抹布一点一点地擦,边边角角稍微有一点灰尘就会遭到自称有洁癖的婆婆的谩骂;把整个家打扫干净已是中午,又该做午饭了;做完午饭继续收拾厨房,完了洗全家人的衣服;洗完正准备喘口气,却又到了做晚饭的时间;等家人吃完晚饭全都休息了,她还得洗碗、拖地、打扫卫生、各处归整一下。
等她彻底收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别人的工作时间是八小时,而她却几乎十八个小时都在连轴转。若是公公婆婆或儿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她还得整夜守在床前照顾。
她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可是这些人却还不满意。丈夫一年到头不回家,婆婆总是嫌她做饭不好吃,打扫卫生不干净;公公视财如命,一看见快递包裹就会骂她败家,更甚者还会诉诸暴力,但那些包裹却全都是日用品或儿子的电子产品,几乎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儿子嫌她苍老憔悴拿不出手,从来不愿意当着同学的面叫她妈。有一次她去接儿子放学,竟看见儿子被丈夫的情妇牵在手里,往车上带。
那女人穿着奢华的衣裙,化着j-i,ng致的妆容,打扮得像一个贵妇。她揉着儿子的脑袋,笑盈盈地与之说话,态度亲热得宛若一家人。儿子非但不抗拒,还在同学跑过来询问的时候骄傲地说:“这是我妈。”
听见这句话,当时的曲娴芬脑子轰鸣一声,竟觉得自己仿佛被雷给劈了。可她低头看看自己,却又悲哀地笑出声来:她穿着普普通通的居家服,顶着憔悴肿胀的脸,开着廉价的二手车,拎着几十块钱的帆布包,说出去谁会相信她是潘总的夫人?儿子可能一直都将她视为耻辱吧?在公公婆婆日复一日的贬损下,他也有样学样,从来没把她当成母亲。
公婆的打骂她可以忍受,丈夫的冷落她可以不当回事,但儿子的嫌弃却是真实烙印在她心底的一抹伤。她也想好好捯饬自己,但丈夫从来不会给她钱,家里的开销还得从婆婆那里拿,一旦超出预算,得到的就是一通斥责和谩骂。
她为这个家几乎付出了一切,可到头来却什么都得不到,丈夫不是自己的,儿子不是自己的,公公婆婆更是从来没把她当人看,这叫她如何能够甘心?但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她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吗,她连让儿子在公开场合下叫自己一声妈都做不到……
思及此,曲娴芬终是惨然一笑,然后把杂乱的垃圾一股脑扔进了垃圾箱。
她刚跨入家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婆婆就开始质问:“扔个垃圾都那么久,你干嘛去了?”
“我在分类。”曲娴芬低头换拖鞋,嗓音十分平静。
“我脚趾甲又长长了,你给我泡泡脚,剪一剪。”公公随意地使唤一声。
“好。”曲娴芬端来一盆热水给公公泡脚。他有很严重的脚气和灰指甲,脱了袜子味道实在不好闻,剪也不容易剪,因为指甲盖被真菌感染了,变得很厚很硬,得一点一点地磨。
婆婆在公公脱袜子的时候就已经坐远了,还掩住鼻子露出嫌弃的表情,可是一直备受他们苛待的曲娴芬却面容沉静地应付着眼前的一切。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把他们当成亲生父母照顾,为他们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泡脚剪指甲算什么?她连端屎端尿、抠嗓子吸浓痰都干过。
她以为这个世界是可以用真心换真心的,但她尝试了十多年,换来的却只有满身疲惫和内心的破碎。
她用锉刀慢慢磨着公公的脚趾甲,表情认真,目光却是涣散的,当她的视线游移到客厅时,却发现那里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妈,我的钢琴呢?”她麻木的脸终于显露出一丝紧张。
“放在那里碍事,我就让人拉走卖了。你是不知道,开开每天晚上上厕所都会撞到钢琴,有一次还把脚趾甲给撞翻了,那叫一个疼哟!”婆婆心疼得直拧眉,仿佛对孙子的遭遇感同身受。
但曲娴芬却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这个解释,“嫌它碍事你们可以挪一挪,为什么要卖掉?那是我妈的遗物啊,我从小弹到大的!你们把钢琴卖到哪儿去了?我得把它找回来。”曲娴芬扔掉锉刀站起身,却被公公一脚踹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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