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怒?你们这么逼迫君上,还要叫朕怎么息怒?”皇帝y-in沉的脸上不见笑容,手指颤抖指向群臣,顺手又甩了一本奏折,“眹不过是欲立三皇子为太子,尔等竟推三阻四,还拿谶纬之说来牵强附会,试图污蔑未来储君,又该当何罪?”
所有人身体匍匐得更低:“陛下恕罪!臣等纵万死也不敢逼迫君上。”
“只是如今河北道发生雪灾,流民四起,不时便有叛军兴风作浪,实在不是立太子的最佳时机,否则外界流言纷纷,那些流民说不定也会生变……”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倒也头头是道,有模有样。
皇帝心中却是厌极了他们这副样子。
自他登基以来,整个大魏天下便一直天灾人祸不断,早年他刚刚继位时,还被这些文人唬得不轻,真以为是自己德行不修以至于昊天降怒。
但这二十多年来他却是看明白了,自己修不修德,老天爷都是一个样,天下的灾祸也没有因此发生变化。既然这样,自己为什么要受苦受累做什么明君,不止活得不痛快,一旦天灾降临,还得被这些文人推出去背锅,白白背上骂名?
领悟到这个真理的皇帝就此放飞自我,这些年来向着昏君路线一路挺进,过得真是快活无比。
此刻,哪怕群臣苦苦哀求,自以为已经看透了朝臣嘴脸的皇帝,对他们的话依旧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三皇子文武双全,又乖巧孝顺,真是一等一的储君人选。这些朝臣之所以如此反对,还不是暗藏私心,看不得皇贵妃一家独大,想要扶持其他皇子谋取一个从龙之功?
就在皇帝和朝臣争执不下之时,天下形势也在急剧变化。雪灾越来越大,将整座河北道尽数席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在有心之人的汇聚下,甚至掀起了起义的大旗。尽管负责镇压各地叛乱的北焰军及时出动,却有三座郡城被洗掠一空,还有不少残党四处逃散。
一旦涉及到江山和自己的皇帝宝座,皇帝总算稍稍清醒,不再因为立太子之事继续与百官僵持。他连忙责令户部,颁下了赈灾的银子和米粮,只不过经过层层盘剥克扣,最终能到灾民手中的是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皇城之中,距离皇帝寝宫最近的钟粹宫里,宫女内侍们跪了一地,一个个神情惶恐,低头不语。
“陛下真是这么说的,兹事体大,立太子之事容后再议?”
皇贵妃方氏斜斜靠在软榻上,一身衣裙描彩绘凤,配上她那张美艳无双的脸,直将整间内殿都照亮起来。但此时这张绝色容颜上却蕴满怒意,四周冰冷的气势让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身后正给她捏肩的小宫女一个不慎手上一抖,皇贵妃方氏“啊”地痛呼一声,反身一巴掌将小宫女扇到地上:“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语气凌厉,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群连鼓噪喉舌都无法做到的三皇子党。
小宫女结结实实摔到地上,不敢辩解一句,只是不断磕头请罪。
皇贵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当即便有几名内侍上来,嘴一堵,将之拖了下去。很快殿外传来不绝的惨叫声。
发泄出心中一股邪火,方氏的脸色缓和许多。想到之前已经暗暗谋划了那么久,结果事情还是不尽如人意。她那双潋滟动人的桃花眼里泛起森冷寒芒。
她本是舞姬出身,却独揽圣心坐到如今高位,在世人看来或许已是传奇。但若是不能让儿子继承皇位,更进一步,将来新帝登基,那些被她打压的妃子当上太后,如今的她有多风光,将来就会有多凄凉……她绝不允许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定了定神,方氏轻声吩咐道:“来人,去请陛下。”
……
一月底,雪灾犹自绵延。皇帝突然下令,要举行一场祭天大典,以此安定人心。
而这场大典的主人公,居然是三皇子。
自古以来能代替皇帝祭祀者非太子莫属,如此在百官看来,皇帝分明是一石二鸟,间接暗示了三皇子的身份。天灾之时祭天自古已有,众臣也无法反对。
然而这祭天大典却偏偏出现了意外。
***
深夜,皇城。
风雪簌簌,一道人影踏雪归来,等候在侧门边的几名太监立刻迎了上去,一个殷勤地扫去对方肩头落雪,另一个则撑起一张黑伞遮挡在对方头顶,还有人奉上暖呼呼的暖炉,余温犹热的羹汤。实在体贴周到到了极致。
沿途巡逻的卫兵对这一行人视而不见,任由他们在深夜里穿过了重重宫禁,没有一人上前询问。
一路回到秋芜殿,楚肆脱去黑色大氅,现出大氅之下颀长纤瘦的身形,几片雪花在他鸦羽般的乌发上点缀而下,少年唇边勾起一抹惬意微笑。
察觉到一路走来皇城之中似乎处处戒严,守卫比往日严密许多,楚肆开口问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张敬忠恭恭敬敬奉上一盅热茶,这才低声说道:“殿下,是乾清宫出了事。”
“哦?”楚肆来了兴趣,目光投过去。
张敬忠倒也知趣,当即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原来是有贼人趁着今日的祭天大典混进了宫中,行刺皇帝。幸好护卫及时,皇帝只受了轻伤,但那个刺客也在混乱之中杀出重围,趁机逃脱。因此皇帝下令封锁宫门,大搜各宫,务必要将那个刺客抓到。
原本还颇感兴趣的楚肆当即没了兴致,百无聊赖走到软榻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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