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戈的父亲要被处刑了。
那一整天,特兰德都心情沉重。
事到如今,他还是无法想象那伯爵那样一个连挥剑姿势都不对的贵公子怎么会忽然起兵谋反。处刑的事沉沉压在特兰德心头,晚饭时,他连杯子都没有碰一下。
“扁扁的狮子,为什么不吃饭?”伊戈捏了特兰德的鼻子。
“……”
“大狮子牙疼吗?”
“少爷……”特兰德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把伯爵的事告诉伊戈。
“你说吧,没关系的。”
“我……”特兰德忍了忍,还是接着说:“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战争结束了。”
这个说法很委婉。
伊戈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无所谓的冷淡神情:“哦,那我们继续吃饭吧。”
当天晚上,他们吃了炖羊r_ou_。
那之后,伊戈就不再提起亲人,就好像从未有过妈妈、爸爸和妹妹,就好像他从来都只是无所谓地、孤零零地存在着。伊戈的世界变得很小,只剩这个小房子里的东西,还有每天在傍晚时归来的特兰德。
除此之外,都是虚空。
特兰德时常会去悄悄探望伊什塔尔,看看寄宿在贵妇人家中的豹子妹妹过得怎么样。那位夫人仍然疼爱伊什塔尔,视如己出,这倒是让特兰德稍微放心了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特兰德每天都在努力打探伯爵的消息,关注着伯爵是何时被押送到帝都,又大致被关在什么地方。
有时特兰德还会想,是不是有可能让伊戈见父亲最后一面?但这太残忍,也过于异想天开了。他也很清楚,下次见到伯爵……可能只是一具吊死在城墙上的尸体。这不符合西比尔贵族受刑的律法,但是女皇一定会这么做的。她一定会羞辱失败者,警告仍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眼睛。
为了知道宫廷内部的情况,特兰德经常去拜访公爵。卡洛亚洛先生的说法确认了他的猜想:皇帝陛下盛怒,要谋反者付出代价。
“那除了伯爵,关于戈尔贡家……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消息?”特兰德继续套话。
“没有了。”
“伯爵的孩子们呢?”
“哦,他的小女儿被梅里桑公爵夫人收养了。陛下默许了,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年纪又这么小……希望父亲的罪过不会波及到她。我相信陛下是仁慈的。”卡洛亚洛先生愁眉苦脸地吃了一块饼干。
“那……伯爵的长子呢?”
“哦,”卡洛亚洛先生叹了口气,又拿起一块饼干,“那个可怜的男孩……被火烧死了,才14岁啊……”
“啊?”
被火烧死?特兰德从来没听过这种事。
“是啊,我听说那个男孩身体不好,在别处养病。结果大宅被仇人放火,可怜的孩子在睡梦中被烧死了……你说说什么人能干这种狠毒的事呢?就算父亲是叛徒,孩子又有什么错呢?听说那是个漂亮的小男孩,机敏聪慧,而且剑术过人。诶,想想就觉得难过……这世道对孩子们来说太难了。”
特兰德一下子明白过来:
一定是老管家和奶娘。他们为了帮助伊戈少爷逃走,就制造了男孩已经被烧死的假象……
想到这里,特兰德鼻子有点酸酸的。他想念那些亲切的大人们。
卡洛亚洛先生沉重地叹了口气:“诶,也好。可怜的孩子早早地在睡梦中走了,省得现在跟着遭罪。”
“结束了……”特兰德有些恍惚。
“是啊,该结束了,这场战争已经死了太多人。”
曾经的名门,自帝国建国之初就辉煌无比的戈尔贡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德拉迪忒的庄园烧毁了,玫瑰园被付之一炬,男孩们心爱的玩具屋也烧了,月亮般美丽的伯爵夫人去世,而伯爵则作为罪人等待着处刑……
伊戈少爷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他一个人。
看到少年心事重重的样子,公爵笑着拿出两张票:“最近气氛太压抑,不如带你的小男友来看看轻松的剧目吧?明晚,我朋友的剧本《害羞法师如何通过恋爱培训课》。”
这名字一听就不对劲儿,特兰德皱起眉头:“什么玩意儿,您再说一次……?”
公爵也有点不好意思,赶忙借口说:
“哦,就是我一个朋友写的剧本,恋爱轻喜剧。我就是帮朋友宣传一下哈哈……而且我一直很喜欢这种类型的法师,看起来高冷傲慢,其实内心软软的……多可爱啊,要是有机会认识这种美人就好了。”
“那我能问问,害羞法师的恋爱对象是什么类型吗?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同时有五个男人在追求……”特兰德苦笑。
“咳!明天你就知道了。”公爵十分心虚,只能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挺起胸。
“如果是五个美人为一个骑士争风吃醋这种类型的故事就好了,”特兰德真诚地说,“最后骑士幸福地娶了五个老婆。”
公爵皱起眉头:“这不是西高原喜欢的后宫剧情吗?不行,爱情要专一。”
“喂!那五个男人同时爱上一个法师这叫‘专一’吗!”
“当然!”
“公爵大人,这是三角恋。”
两个朋友瞎胡闹似地争执了一阵子,特兰德该回去了。
临走前,公爵又拿来了梅子茶、杏仁黄油饼干、奶酪冻和薄荷糖,让特兰德带回去给伊戈。公爵总是过于热情,有什么好吃的点心都分给两个少年。他站在门口,笑呵呵地向特兰德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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