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男人是恐怕是个富商。”少年心想。
而在半西比尔人身畔,有一位神秘的青年。
太阳毒辣,青年披着斗篷和风帽。男孩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偶然一瞥时看到风帽下面苍白的皮肤。凭着在奴隶黑市围观的经验,男孩断定这绝对是个美人。男孩以前在fēng_liú场帮工,曾见过人贩子的地下拍卖会。一只巨大的金鸟笼,外面罩着天鹅绒幕布,人贩子用鞭子轻轻撩开幕布,买家们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从昏暗的笼中伸出一只白皙的胳膊,被人轻轻捧着。宛如暗处的珍珠。而眼前这位披斗篷的青年,就给男孩这种印象:
沉静,月面上的光与影,却也危险。
青年冰冷的气质令孩子害怕。就好像在草丛中看到了美丽的闪光,走近却发现是一条剧毒的银环蛇。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拉了拉缰绳。雕花小羊皮手套下露出细腻的皮肤。
“啊,这是个真正的西比尔人。”男孩暗想。他熟悉贵族的手。因为每当马车经过街道,乞丐和穷人们最渴望的就是一只伸出窗外的、向他们施舍银币的手,戴着权戒的手。
男孩看着两个旅人,心中五味杂陈。但他下定了决心,“老爷,从左边这条路一直走,下一个岔路往南,经过一片椰枣树林,就能到绿洲都市喀尔德。”
这是实话。
“但是我不建议你们走那条路。”男孩又说。
“为什么?”
“因为现在天色晚了,椰枣树林那边有个土匪的营地。他们最近正嚣张。老总督要离任了,帝国那边要派新总督过来。人们都传遍了,说新的西高原总督爱财爱色,是个贪婪的男人。所以现在各路强盗土匪、商人、地主,统统都赶来绿洲。行贿的打算行贿,打劫的就趁机捞一笔。我看您这个打扮,大概也是来行贿的,又没带侍卫……如果遇到那边的土狼,恐怕损失。”
“行贿?”男人愣了一下,笑道:“你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男孩,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没错,我是打算向新的总督大人行贿,要献上的礼物就是这位美人。”
少年忍不住多嘴:“可他是一个西比尔人……帝国会不会生气……”
“那得看看,新总督能不能配得上这样一把美丽而锋利的匕首。”男人笑笑。
一直沉默的青年忽然开口了:“我好热。你们西高原人都是这样,喜欢在大太阳下面尴尬地闲聊吗?”男孩和富商同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西高原人的确喜欢聊天。哪怕是一面之缘的路人,只要攀谈上了,周围环境再水深火热也能一直敞开了聊下去。
男孩说:“咳咳,总之不要往那边去,有土匪。我可以给你们带路,往另一边绕过去。”
“今晚能到吗?”
“能的。”
“那开路吧孩子,等到了绿洲,再给你一枚银币作为咨询费。”
“谢谢老爷。”
“不用那么叫我。我出生在亚旭,小时候和你差不多。”男人权衡了一下,接着说:
“我叫特兰德。”
嗯,的确是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一个喀尔德大城里,可能有五百个男人叫特兰德:三百个皮匠,一百个士兵,五十个商人,五十个乞丐。可是这个“特兰德”却很不一样,是那种天生就出众的人——笑盈盈的绿眼睛,古铜色的皮肤,战士的身材,军官的气势。
“应该是个大人物。”男孩想了想,腼腆地说:“那叫我‘狐狸’吧,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叫。”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夜晚降临在的西高原。
风沙吹,细碎的流金般,直至余晖完全熄灭。岩山与荒漠沉寂了,而那绿洲深处的黄金城喀尔德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仿佛蜃楼幻境。山路弯弯曲曲,三个人影走着。
“小子,这不是去绿洲的方向。”特兰德说。
“只是稍微绕路而已,要避开土匪。”
“好吧,那我相信你。”
听到这话,男孩犹豫了。但他想到自己的朋友,又狠下心继续带着两个旅人往错误的路走。
“刚刚你坐在路边,看起来很忧伤,发生什么事了?”特兰德问。
“……”
“你家里出事了吗?”
“我的朋友不见了……”男孩低声说,几乎抽泣起来,“昨天我们还一起玩的,傍晚时分别,但是今天大人们说他不见了……我去找了,我们常去的那些地方都去找了,也问了人,就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我怀疑……”男孩差点说漏,赶忙闭嘴。
“你怀疑他被拐走了。”
男孩回头,发现那神秘的青年已经把风帽摘下来了——
黑发的西比尔青年,豹一般冰冷的美人,皮肤白皙,双眼皮,一双剃刀色的眼睛在夜中很明亮。
“我怀疑他偷了主人家的钱,跑了。”男孩赶忙扯一个谎圆过去。
“那有什么关系,多偷点儿呗。以后去别的地方讨生活罢了。”特兰德想了想又问:“狐狸仔,你有家吗?”
“有妈妈和四个妹妹。”
“那你就是哥哥了。你干什么工作?在哪里帮工?”
“我打零工,妈妈是洗衣妇。家里吃得上饭,”男孩耸耸肩,“我想去做皮匠学徒,皮匠最好找工作了对吧?瞧您的手套、靴子、马鞍、缰绳,都是上好的雕工。我手巧,力道控制得好,应该能行。而且妹妹们还小,我要是早点立业,就能给她们找好人家嫁了。可不能再嫁给无赖酒鬼,就像我那个该死的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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