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秦川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他知道你并非对万长文的行踪一无所知。”吴雩语音稍顿,说:“我不知道你跟你父亲之间是怎么交流的,但我猜你见识到了他有多富,毒品生意来钱多快。万长文是带你脱离眼下这一潭死水的唯一指望,但你也知道,一旦你跟你儿子失踪,陶家跟警察都会同时炸锅,你父亲不会接受被无数警察闻风尾随而来的你,就像他当初在警察攻进村时,毫不犹豫把四岁的你扔下了船。”
“所以你必须想办法金蝉脱壳,同时向万长文证明你有能力有手段,配得上做他的女儿,配得上跟他回缅甸,不会成为他偷渡出境的累赘。”
“所以我策划这个绑架案绑我自己?干嘛用这么极端的办法?”彭宛仿佛听到了非常荒唐的笑话:“我不能先离婚再偷偷消失吗?我不能假装带孩子去旅游失踪吗?明明还有那么多办法……”
“景区失踪是能上热搜的,动静太大而且不可控;离婚耗时太久,陶家人会拼命跟你争孩子抚养权。万长文不会冒险来帮你,更重要的是他计划偷渡应该就是在最近了吧?不然你不会这么突然地开始行动。”
彭宛一时语塞:“……那、那我就不怕他们报警吗?!老陶一旦报警我不是暴露得更快?!而且万一绑匪伤害我儿子怎么办,这些常识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所以一度觉得你相当聪明,不愧是吃技术饭的。”吴雩这话倒平铺直叙,完全没有任何讽刺:“如果被绑架的只是你而没有你儿子,你公公一定会坚持报警,谁也别想说动他把四十四万拿出来。如果赎金定得太高,超过了陶家所能支付的价格,那么他们最多痛哭流涕半天就会报警,警方同样能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你失踪了。所以你把你们母子的赎金价格定得很巧妙,一张彩票换回宝贵的‘心肝大孙子’,虽然心痛但也能咬牙承受,因此陶家人报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无限趋近为零。”
彭宛尖叫道:“但陶正庆报警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母子俩差点被撕票!你看看我这伤!你看看——”
“好好说话别脱衣服。”吴雩叹了口气,说: “撕票是因为绑匪拿赎金时出了意外,他以为自己被人拍下来了,所以连钱都没拿就紧急撤离了游乐园。而警察得知你被绑架也纯属偶然,只是因为你婆婆在大街上失声痛哭,恰巧巡警路过发现,在盘问她的同时从垃圾桶里搜出了钱袋,否则你婆婆大概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彭宛一下僵在那里,整个人愣住了。
“……他们没有报警?”她喃喃道,“不是他们报的警?……”
“对,不是。”吴雩伤感地望着她,“如果这能给你一点安慰的话。”
彭宛呆呆回视他,不仅那张惨白的脸,仿佛全身都被冻住了,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人在绑匪拿钱时拍照,如果你婆婆大哭时没有巡警恰巧经过,那么以陶家人对警方的强烈不信任来看,起码会再坚持三四天才报警——而你殚j-i,ng竭虑争取来的这三四天空白期恰好够你带着孩子、带着人骨头盔逃之夭夭。等警方折腾一大圈查出丁盛、邓乐、再顺藤摸瓜抓住你老公时,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你老公出轨偷情勾结外人,才害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到了那个时候,估计你已经跟万长文偷渡出境改名换姓,在金三角开始新生活了。”
“你一定为策划这次行动考虑了很多吧,彭宛。我猜你在冒充陶正庆跟绑匪沟通时,再三叮嘱过他这只是做戏,不要真的伤害人质,所以当丁盛以为陶正庆报警时他才会那么震惊和愤怒,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同伙出卖了。”
吴雩向前略微探身,平视着彭宛失魂落魄的眼睛,有些滋味复杂的感慨:“这个计划本该非常完美,所有人都被你利用在股掌中,如果不是一连串突发状况令它彻底失控了的话。”
彭宛发着抖的嘴唇动了动,终于从刚才那震惊失落、难以置信、五感交杂的情绪中突然惊醒,语无伦次叫起来:“不,不对,不是我冒充我老公找的绑匪!你没有证据,你不能乱说!”
“——彭宛。”吴雩又叫了声她的名字,尾音无可奈何:“我刚才就说了,你策划的所有事情都是不怀疑便罢,只要怀疑就一定能查出证据。如果我让技侦全面梳理丁盛的硬盘、网盘、数据流量记录,顺着时间往倒溯,肯定能找到你平时是怎么找他策划这一切的;然后一条条查聊天时间,一条条看对话ip,再逐一对比陶正庆的日常行踪,总能找出他的不在场证明。”
“只要有一条聊天消息显示ip在你家,而你老公能证明自己当时在开会,那么陶正庆的所有嫌疑就会被推翻。”吴雩直直望着她通红的眼睛:“技术是不会骗人的,彭宛,只有人才会。这世上最该防的是枕边人,最防不住的也是枕边人。”
步重华眼神微动,似乎向吴雩的方向一瞥,但目光半途中就生生顿住了,数秒后一寸寸收了回来。
彭宛就像被彻底抽掉了最后一根骨头似的,完完全全瘫在地上,眼珠直勾勾盯着吴雩。她的黑眼珠明显小于眼白,有一瞬间步重华以为她要突然发疯冲上来攻击吴雩,但他刚抬手想把吴雩拉到自己身后,就只听低沉、短促的笑声从她鼻腔中断断续续发出来,就像粗粝的铁钩刮过冰面,随即变成了混合着哭腔的歇斯底里的大笑。
彭宛全身发战,手脚痉挛,慢慢后仰到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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