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虽得了吩咐早些歇息,然于驿馆中诸人,却注定难眠。
秉烛夜坐,时辰似过得尤慢。远处终是传来三更鼓声,杨稹倒似觉已过去了一整夜!起身推窗,见雪已小,看来李沆所料不错,明日,或便可雪霁天晴!说来这北国的天气,也着实是变幻莫测。
说来此处与靳宫才咫尺之遥,然深沉的夜色中,纵举目远眺,却是连个宫角的轮廓也望不清。周遭始终沉寂,侧耳倾听半宿,也未闻得苦盼中归驾之动静。杨稹一面踱步,一面攒眉咨嗟:今夜必是盼不归圣驾了。
门外忽传来一阵急重的脚步声,将这夜色震得不宁。旋即,便闻一声音唤道:“杨学士,歇下了么?”是李沆!
杨稹拉开门,便见李沆一脸焦色,却无意入内,立于门前道:“杨学士,上至此时还未归,你看。。。”
杨稹淡淡道:“李教练使,夜长清寒,既无心入眠,不如你我切磋两局棋如何?”
李沆闻之几是要跳起。
杨稹却微微一笑:“上临去有口谕,吾等自管歇息,无须候驾!李教练使忘了么?”
李沆怎会忘?然想来当时那情形下,上也是身不由己,便出过此言,又何足为据?!
杨稹道:“那依汝之意该如何?”
李沆道:“学士既与南相有交情,何不去府上一探?再不然,吾领众侍卫去宫前候着!”
杨稹淡淡道:“三更天了,南相难道还会坐等我去求见?再言之,见了又如何?”
李沆一愣。
杨稹继而道:“李教练使忠君之心可鉴,然此刻你纵然带人去到靳宫门外,又有何用?能将上救出么?且言之,上也未必要我等去救,当下轻举妄动,到头来还或庸人自扰!且说万一坏了大事,你我可就是罪人了。”
李沆虽一介武人,然也粗中存细,当下听他似话外有音,心倒也渐静下来,细细忖去,觉他此言并非不在理:此刻宫门早毕,任孰人去了也无用不说,若自己轻易带侍卫前往,反教人多生疑窦。再说来,此回护驾入靳,随从护卫的不过区区几十军将,便果真遇何变故,护驾之事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犹还不定,道:“然而圣驾整夜逗留靳宫中,果真无妨么?”
杨稹捋了捋须:“靳主若有意加害,吾等恐也不能安然抵达这临潢府。”
李沆点头:“说来倒是!方才见靳主前来,倒似与上早相熟,难道,此中尚有故事?”
杨稹莫测一哂:“在此地存故人的,可不仅是你我!”言罢,侧了侧身,与他让开条道:“三更已过,既无睡意,你我还是切磋两局罢。”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独对
靳国自兴起至今近百年,上京城的原址本是草原荒芜之地,皇城也一度在修建中,历经整整四十余载,方有今日规模。
皇城南端的大顺门乃是百官入朝时所走的正门,其内便是前朝,大正、兴泰、崇宁三座大殿为朝会之地。再入内去,是内廷。
既是接风宴,越凌以为,即使是私宴,不便设于外朝,也不至定要摆在他靳帝的寝宫之中罢!孰料宗旻却道,正是这般,才显亲厚!所谓客随主便,越凌也只得从之。
酒过三巡,已是三更,一路辛劳,越凌但觉此刻倦意更甚,又见那人始终只叙旧情,不言正事,便欲辞他出宫。
宗旻一脸失意:“是弟招待不周,言语无趣,令兄起了厌倦么?”
越凌实言相告。
宗旻却道:“今日宫门已毕,且那驿馆也非兄应容身之处,因而今夜便歇在宫中罢!”
越凌一怔:“此不合礼!”
宗旻笑道:“天子居于宫室,难道不是礼法所循?”
越凌一时无言以对。
又闻那人道:“只是未尝料到兄今日便抵京,未尝早做准备,因而今夜,便委屈兄长暂与弟同歇此处罢!”
越凌又一怔,那人却已趁此隙,硬拉他入内去了。
要说同居一宫便罢了,然同卧一榻,越凌实是不能将就之,遂道:“此又是循的何礼?”
那人坦然一笑:“听闻前朝玄宗为显兄弟友爱、手足亲厚,尚命人制大被,以令兄弟五人共卧一榻!你我既兄弟相称,情同手足,则盖一被、眠一榻,又有何不可?”
越凌苦笑:“汝倒熟读前史!然既这般,吾倒有一事不明!”
宗旻道:“兄但言来!”
越凌踱开两步:“南北两朝既有修好之盟在先,你我又兄弟相称,你现下却何故进逼幽云,索我国土?此难道不是心口不一?!”他既信誓旦旦,自己何不顺水推舟!
宗旻一沉吟,挥退室中仅余的两个宫人,讪笑道:“兄既有此言,吾倒也有一事不明,望兄释疑!”
越凌望着其人莫测的脸色,心中倒也起伏几许,忖他将以何事搪塞。
“兄言我心口不一,然你果真待弟以诚心么?既这般,当初我遣使南去,兄为何连一幅御像也不肯舍予?”
越凌一怔,这倒教南宫霁料中了,他果真为此耿耿于怀!稍一忖,乃道:“你怪愚兄拒你此求,然你又可曾替愚兄一想?你此求虽小,却素无先例!你当知我南朝以礼法立国,凡事皆须循礼在先,区区一张画像,本何足吝惜,但众议难平耳!若我当初执意许你,则下臣、甚是天下人该当如何议论?”
宗旻拂袖似不屑:“你我诚心相待,管他外议如何!”
越凌摇头:“此言差矣!平民百姓亦惧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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