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肆杯闭上眼睛,努力遏制胸中的愤怒。“我不应该来这里。也许是因为我中的毒太深,已经伤到了大脑,让我竟会相求于你这种人。”
重鼓听了不以为怒,反而哈哈一笑,这笑声让任肆杯更加恼火。任肆杯站起身来要走,不想再与这疯癫之人多言。
“其实,你刚才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重鼓道。
任肆杯斜乜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你帮我们查到‘刀’的堂口,与温伯雪救了你,这两件事的价值不完全相等,”重鼓顿了顿,“前者比你的命更值钱。”
重鼓从襟中掏出两个瓷瓶,摆在桌上。
“这是我们从那两个‘刀’身上搜到的。他们随身携带一对毒药与解药,被俘时吞毒药自杀,解药却不知有甚么用处。本来我寻思着把这两瓶解药卖给药铺,不过既然先碰到你,就留于你罢。”
不待任肆杯说什么,重鼓便提起剑,自顾自地道:“这屋里闷杀人也,不如去看蝈蝈儿相斗。”
重鼓将剑背在身后,拉开屋门走了出去。任肆杯这才意识到重鼓一直都没有脱靴。他反应过来,追了上去。此时重鼓已经走到回廊的拐角,一闪身,背影便消失不见。
任肆杯回到案几旁坐下,盯着那两瓶解药,忽地自嘲一笑,摇了摇头,给对面的空杯满上残茶。
第18章
这天早晨,只有霍鸣一人来到了武馆。他看上去怏怏不快,手中提一根裹了布的长枪。
施樵山问道:“长庚怎么没来?”
“他回家了。”霍鸣从枪尾起解开长枪的裹布,却不与施樵山正面相对。
“这么突然?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施樵山关心地追问道。
“他……父亲去世了。”
施樵山面露恍然,随后带了憾色。“罢了。今日/你且先与我对练。”
霍鸣解开隐锋枪的缠布,漆黑的檀木枪身一节节地露了出来。
施樵山一见枪杆包浆的光泽,便知这是一把好兵器。他端详着逐渐袒露的长枪,直至缠布从四棱枪尖上褪去。
“好枪。”施樵山道。
“祖传的。”霍鸣拉开双臂,从枪尾向棱尖望去,隐锋枪笔直如墨线。他随后将长枪拉回,后手压在枪纂前头几寸,一抖长枪,枪缨一颤后顿住,收力干净。
霍鸣双手托住隐锋枪,递给师傅。施樵山接过,上下打量此枪,用拇指指腹轻碰枪刃。
“好枪。但——”施樵山将枪交还霍鸣,“今日先不用它。”
霍鸣面露疑惑。“可长庚已经回家了,弟子以为不必再用木棍训练。”
施樵山微微笑道:“你且坐下。”
霍鸣虽仍不解,但依言盘腿在师傅对面坐下,将枪平放于膝头。
施樵山道:“一乡野故事如此言道:山中有一猛虎,往来之人无不慑其凶残。一猎户为除去此害,埋伏于林中以陷阱诱之。俟捕获猛虎后,猎户以钳拔去其利爪锐齿,再放虎归山。猎户回村后,村民质问他为何不杀死猛虎。猎户道:‘去虎爪牙,与夺其性命无异。尔等如今可以安然上山了。’于是村民回到山间,再遇猛虎,正欲逃跑,却发现虎因缺了爪牙,再无法伤人。”
霍鸣沉默不语,一手抚摸隐锋枪的红缨,心中似乎抓住了点什么。
施樵山道:“虎之骇人,在于其爪牙。正如你之傲气来自一身枪艺。其实从你用棍的方式来看,我早已知晓你擅长使枪。在枪法上,我已没有什么能传授于你,但你可曾想过,若你被敌人缴械,该如何应对?没了这好枪,你不就像那故事里被拔了利爪的老虎,只能坐以待毙?”
霍鸣停下抚摸枪身,垂头道:“霍鸣愿听师傅指点。”
“赤手空拳搏斗之法,世有百种,我所授之八卦掌,糅合形意拳之j-i,ng要,以柔掌为主,既可强身健体,也可近战御敌,恰与枪之远攻相配。辽公子也是想到这点,才会将你送来这武馆练训。”
霍鸣点点头。“师傅所说,弟子都明白,只是……不知长庚为什么也会被辽公子送来这里。”
“长庚天性良柔,头脑敏捷,与八卦掌强调灵活,避正打斜的路数相贴合。”施樵山道。
“避正打斜……虽然师傅讲了多次,但弟子还是不太理解它的含义。”
“你且起来。”
霍鸣依言站起。施樵山一指场中的木桩。“你按我前日教你的步法走圈。”
霍鸣脱去外氅,将腰带系紧,走到木桩旁。他膝盖微弓,双掌外翻,先出左脚,随后右脚横于左脚前,脚尖向木桩;再向左旋身,重复一遍步法。他每迈一步,脚板起落时与地面相平。因脚尖总是冲着木桩,所以无论他如何旋身,总是与木桩紧紧相贴。
霍鸣走了约一炷香后,施樵山仍未喊停。少年的额头渗出豆大汗滴,步法也开始不稳。
“用丹田呼吸!”施樵山喊道。
霍鸣本以为自己练武多年,不该惮于如此基本的训练,但小腿的腓肠却开始隐隐酸痛。他凝神定气,撇去浮躁杂念,收紧腹部,将呼吸调整得绵长轻柔。
眩晕感渐渐淡去。霍鸣将那木桩想象成一个站立不动的敌人,以不变之势拆解自己的攻手。这念头让他沉静下来,专注于眼前之物,而不再去在意身体的不适。他想象自己以十步为一圈,将每一步的落点连缀起来,便构成浑圆的苍穹,而自己正绕这穹顶的边缘而行。
施樵山站在场外,不住点头。
又过了半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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