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宁一个人在医院呆了整整一夜。
那天暴雨下了整整一天,她从车站赶往医院,一遍遍问过医生护士,一层层楼一间间病房找过,最后在医院九楼安全楼梯间找到了缩成小小一团的妙宁。
楼梯间上下不见天光,坚硬冰冷的水泥,仿佛成了世间最悲伤之地。
墙面角落贴着‘安全出口’发着绿色灯光的灯牌,妙宁紧紧的依靠着。
出口,哪里才是安全的出口?
她心骤然一疼,悔恨自己没有赶回来,她慢慢的走近,慢慢的定睛,轻声呼喊,“宁宁…我回来了…” /
妙宁头发散乱,鞋早已经不知何处去了,她蜷坐在地上,脚趾抓着地,头低低地埋在双膝之间。
脆弱不堪,她看见妙宁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绿色灯牌一闪一闪发着幽暗的灯光,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来。
“别怕,宁宁。”她这样说,同时也在告诉自己,谷爸爸和妈妈已经走了,她必须坚强起来,替妙宁撑起一片天。
听见响动,妙宁迟钝的抬起脸。
妙宁脸色惨白,眼睛肿得难以睁开,妙宁使劲揉了揉眼睛,喉咙哑得不成声音,“怀今…爸爸和苏妈妈…走了…”
妙宁再一次泣不成声。
叶怀今看见妙宁原来灵动的双眼被悲痛满满充斥。
这一夜,她原本可以给妙宁依靠的。
妙宁嘴上被咬破了皮,血迹早已经干涸结块。
叶怀今递过去了水,“宁宁,有我在。”
妙宁怔了怔,她顺着叶怀今的手向上看去,叶怀今全身干净整洁,眉间微蹙,她突然想起苏妈妈指着叶怀今骂白眼狼的样子。
她瞬间变得好气好气,她气叶怀今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来,她气叶怀今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掉一滴眼泪,气叶怀今真的如苏妈妈所说。
她害怕…她只有一个人…
妙宁咬着舌尖,口腔里再一次尝到血腥的味道,她喉咙撕裂般的疼痛,她说,“叶怀今,我们的家没了,你很开心吧?”
叶怀今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你瞧瞧,你看看,你这不痛不痒的样子。”话一出口,妙宁也有些后悔了,她使劲拍了拍脑袋,她在怎么说话啊?为什么脑袋里面是一团浆糊。
妙宁重新低下头去,紧紧的攥紧双手,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她这么讨厌,叶怀今一定会离她而去吧…
叶怀今愣在了原地,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比谁都要更珍惜这个家庭。
“找了你们好久,还好有监控。对了,你们谁跟我去签个字?”王奕从安全门后探出了脑袋,他环顾两人一眼,见叶怀今的还算比较冷静,说,“姐姐跟我去吧,姐姐是大人了。”
叶怀今回过神来,她跪在地上,抱了抱全身发冷颤抖的妙宁,说,“等我,宁宁。”
妙宁心一动,在叶怀今转身的瞬间,抓住她的手,问,“真的吗?怀今?你会回来?”
“嗯。”
妙宁重新抬起脸,“那我等你。”
叶怀今双手捧起妙宁的小脸,小心翼翼擦去她脸上斑驳的泪痕,“宁宁,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嗯。”
叶怀今脱下自己的鞋子,她托起妙宁的脚放进怀里暖了暖,最后帮妙宁穿进鞋子,说,“宁宁,地上凉。”
妙宁再次摸去眼角的泪。
叶怀今跟着王奕走远,妙宁垂眸看着脚底标有‘安全出口’的绿色灯牌,以及她脚上的白色球鞋。
叶怀今是她唯一的安全出口,是她心底残存的最后一丝温暖。
妙宁心里一直抱着期待,等到叶怀今签完字,等到举办爸爸和苏妈妈的葬礼,等到尸体火化,等到葬进陵园。
妙宁想,爸爸和苏妈妈的后事总该有一个人来处理。
妙宁等啊等,等到事故判定责任的后续,等到最后商榷赔偿款,
等到叶怀今平静的说,“宁宁,对不起,我要跟着曼曼姨妈走了
发生了…什么?
妙宁苦苦追问,她觉得一切一定另有隐情。
叶怀今笑着回答,宁宁,这对我们都好。
那一天,妙宁说尽了世上最残忍、最恶毒的话。
叶怀今只是淡淡一笑。
……
黑幕已经降临,叶怀今打开了屋内的灯。
灯光刺眼,妙宁上手遮了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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