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鸢在隔间里面乐,乐完又咳了两声,“是拿你后背打草稿了么?”
“那他倒不敢。”彭小满把洇上墨渍的布料铺平在掌心,颜色已经很淡了,但还是能看清一团淡蓝的痕迹,“他是在我后面甩笔甩的。”
“cs挺厉害吧,甩那么准?”
“他本来就是故意瞄准我甩的。”
李鸢听了就没说话。
彭小满过会儿又觉得说的不对,补充:“应该说他甩第一下的时候应该不是故意的,后面几下,可能就是故意的。”
李鸢过了许久才问他。
“因为你长得挺好看?”
彭小满呛了一口,过后咯咯直乐,立即点头,“对,真聪明,因为我长得好看。”
李鸢把烟头丢进了坐便器,推开隔间的门,看见彭小满投在墙壁上的侧影,几乎只有他的一半儿。
那晚,高三撕了将近几百斤的学案教辅,在教学楼下的小广场上,瑞雪一般铺满了厚厚的白洁一层。到最后全撕嗨了,其阵势堪比起义造反,黑板擦洗脸盆笤帚簸箕小水桶,噼里啪啦全趁乱扔楼下了。不过乐极生悲,高三四班一男生,扔下去的个破铁盆忒不开眼,咣当砸凹了一女老师的黑色小奥迪。
调监控,该谁谁,考上清华北大也得赔。
所以李鸢毕业那年没让撕书,毫不通融,派了四个保安看守楼梯口,严阵以待不让学生上楼,起因正是在此。
青弋这年高二的期末考,是江南七校联考,听着就跟江南七怪似的。而所谓江南七校,是指以乌南江为界的青南七校,其中包括鹭洲高中与青弋第八中学这对儿命中宿敌。于是老班俨然将这次考试的个人成绩问题,上升到了集体问题的高度,耳提在命,谆谆告诫——谁要是这次考不过青八,丢了鹭高的脸,我放过你,教导主任不放过你,他那儿有好茶,就等着你去品品呢。
被他这么一说,教主任那脸便乍然浮映眼前,疾风骤雨,堪比吱哇叫唤着阿达瓦索命的伏地魔;又或是杜琪峰电影里的黑帮老大,锃光瓦亮三七分,气质如兰小唐装,一手握着紫砂壶,一手龙凤掐丝珐琅保健球,低头笑眯眯问你话。你这边儿脑袋别在裤腰带,瑟瑟发抖,一句话没答对,身后保镖冲着你咔咔就是掏枪。
自古以来,学生见了教主任就是耗子见猫,吕洞宾见狗,也不知道是什么狗屁的中华传统。
学号打散,考前随机分座位,几家欢喜几家愁:陆清远人品爆炸也不知祖上积了什么大德,前座缑钟齐后座续铭,俩学神前后护体,等同于考试可以睡去半场,醒了抹抹嘴巴,瞅准时机再撒开了抄。这等顶天的运气好险没给一分分去了十六考场,孤苦伶仃的游凯风鼻子气歪,就差上讲台揪着老班衣领子骂了——哎你们这是拿扑克牌抽的号吧?谁洗的牌啊?还没打散呢吧?
李鸢和周以庆同是第二考场,李鸢不幸中弹,坐第一排,得和监考老师脸对脸。他其实对坐哪儿考根本没讲究,但就怕分到不让提前交卷的监考老师,考到最后无聊地恨不能画个连环画不说,动辄就得被监考老师捻起话头c,ao废话。
李鸢侧过头看彭小满的准考证,蠢到原地飞起的一张入学证件照边,写着第八考场。
“第八考场是魏玉珠监考。”李鸢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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