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风凛然倔强,却未叫步惊云稍有侧目。他喉头冷沸,烧煞了三魂七魄,尤未止,更是神智去尽癫狂若此,挥掌之下,不叫血祭便绝难空还。两人照面一瞬,步惊云早作肃杀狠厉,心上累累了半生的冤仇暗恨,何等沉重,又何等孤愤,更无人可与争锋。他此番身化死神临世,竟已非步天之父,亦非风师弟的——
云师兄!
天下唯是一人,共他相结百年恩义,笑叹万里风烟,共他扫尽人世尘灰,看遍寂寞平生。
然亦是这般至交知己,而今竟悍然抽身,横挡这一掌绝世。
步惊云眼见聂风跌落身前,后发先至,如何得快绝。他愣神半瞬,一时心下遭逢重创,喉头胸臆俱作了潸然。满腔惊痛,纷杂凄惶之意,背人迎面,竟莫以言表,更无以复加。他的掌势太过凶厉,一去难回,纵是刹那收招旋身,还嫌动得稍迟。步惊云掌意摧至聂风背心,霜刀煞气恼乱了师弟神骨十分,逼他一襟血洒肠断。易风瞪眼,只觉颊畔半片温凉,s-hi濡之处,二人热血已混做一注。
易风既得聂风不计前事,更不惜以身相护。如此情势骤转,他竟不知当做何解,唯见师弟天降,生受步惊云绝命一掌。聂风胸骨断碎,仍勉力向他踉跄两步,反手半掌推至。此招看似极重,实则劲力收放已妙到颠毫,自无半分杀气。易风借他一击之力,身形倒飞而出,空中登云点足,远坠林中,遥去再不可寻。
聂风既见爱子遁走无恙,心下稍安,便摇摇欲倒,却得步惊云身后扶持,手把其脉,顺着气血贯元,行遍了周天。师弟垂目有愧,道声云师兄,易风x_i,ng情顽劣,但罪——。
步惊云一日百劫千转,已无肝肠可作寸断,更无心魂可至飞灰。盖因剑胆云心皆已断尽,亦也化尽。师兄容色森白,叹声风师弟,易风已杀我儿,其人早沦落魔道。
聂风听闻之下如遭雷击。彼时他于长生塔尖,望得后山杀气冲霄蔽日,无由只觉肝胆俱碎,有不妥,便循声而往。及至战局之外,却见步惊云欲杀易风。生死半瞬千钧只一发,聂风虽不明就里,然亲缘血浓护子心切,他亦无暇旁顾,唯有挺身拦阻师兄。未想易风实则闯下弥天之祸,聂风为情蔽目,竟未探明因由,便放了其子轻纵。
师弟念及此处,肺腑都作轰鸣,他叫步惊云重创,五内剐心之痛尚能忍得,然这番愧疚亏欠,再三磨折罢了,崩溃至濒临,一口苦血上涌,甜膻腥气,也撩他目涩鼻酸。几番熬煎之下,聂风但觉身历百死,恐怕亦不能偿。他心绪昏乱,恍然竟有一笑,惨声道:“云师兄,易风杀戮无度,是我的过错,易风的罪,我担了! ”
步惊云身旁替他贯气疗伤,听罢欲语,却觉师弟体内魂脉一时大乱逆行。他惊疑不定,抬眼来望,只见聂风唇角带血夹灰,眉目已是一片死寂,无人色,皆作孤意纵往,竟欲自绝以谢。师兄怒极,掌指暗力汹涌,施力宁定师弟心脉。待得聂风内腑无恙,更拽他近前,半拳已是迎面。
步惊云出手甚重,聂风额角有痛。师弟此番伤得着实不轻,一身素袍连襟,都作了腥膻萧索。色太艳,压得其人衣冠消瘦,似有南枝挂月,白雪新声染了几回霜怒,遂开得迟。师兄看他狼狈若此,尤是占尽林下风姿,大有不忍,顾望来去,转眸仍作云y-in雨重。
师弟忧思纷杂,怒悔之意烧灼五内,才至念如死灰,幸得步惊云揍醒,心魔渐退,更缓得一缓,敛眉看他师兄。步惊云神色稍平,还是带着冰,垂目问道:“风师弟,你,现在,清醒了?”师兄颜容惨淡,但言语之中关切惊痛,凿凿入了骨,埋得何其深。可师弟依旧轻易得解。聂风受他回护,心下一痛,又望步惊云躬身去抱步天遗体,愈加沉默惘然,更不知该如何劝慰。想了半日,师弟正待开口,却闻天外传声。
——有人死,便有人救。步天尚可活命,只看你们风云二人是救,还是不救。
作者有话要说:
☆、交易
圣王抱着琴,云敛于山满川春愁里向两人遥遥为揖。神医在他身后躲至半晌,终也探出头来做了一拜。步惊云面有不虞,亦无语。圣王只做未见,又行前几步。师兄看他半眼,容色西沉,一袖的煞气生了根。
聂风无奈,欲起身还礼,拖着肝肠几截,强掩伤病。师弟本当静心养气,如此擅动,又催落半点腥膻。他新血白衣,雪霜塞了满襟,竟抵得一江山色消瘦,几番初晴都做陪衬。
步惊云见了拧眉:“风师弟,你坐。 ”
圣王低咳两身,站着未动,只说聂风你不必多礼,我如今带了神医来,便有救助步天之意。
他如此言毕,早把仇做了恩,更是心在口中,说得极真。
师兄闻罢,未语人先寒,又停了半晌,抬目问道:“如何救?”伶仃一言,将声息作灰,自然骨下有恨栖迟。
圣王叫步惊云剐了两眼,心上半冷,眉间强是带笑。神医却受不住。他退几步,抖了一程,嘶声说要救就得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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